冯延巳《芳草渡》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原文、翻译及欣赏

芳草渡

    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

    燕鸿远，羌笛怨，渺渺澄江一片。山如黛，月如钩。笙歌散，魂梦断，倚高楼。

冯延巳

    史载冯延巳人恃才傲物，每狎侮朝士，深为同僚嫉恨。他热衷功名，做官的品德又不敢恭维，然而就是这个人却写得一笔绝妙好词。留传至今的《阳春集》收词之盛，超过了唐五代任何一位名家。冯词多叙闺情怨曲，词俊、意深、情真。后世的欧阳修、晏殊诸人都极受他的影响。下面，我们就以《芳草渡》为例，仔细品味一下它的特色。

    春景无限与秋物萧条都是最易惹起情怀的，此词起首恰好绘出了这样一个环境：梧桐叶落，蓼花开败。一副草木摇落，露结为霜的深秋气象。本来这也平常，大凡秋天景致，无非如此，但下句“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之“愁”立刻带入了主观情绪。萧条风物如何堪愁?只是心中愁深，流于目中，于是目中所见皆著愁之色彩，皆为愁之载体了。如此，叶落的飘零已与愁心契合，又兼是这样一个暮烟初起，冷雨才收的傍晚。雨打风吹过后，仅存的繁华也被洗涤殆尽，唯有四野空旷，凄清冷落。这愁竟是从何而来，缘何而起呢?“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点明了主旨，所有的都归结到了离愁上，而且不单是愁，愁之深沉，进而转为恨了。陈秋帆云：“‘多少恨，在心头’与李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同一凄惋。”(《阳春集笺》)是的，离别的沉重，凄凉缠绵又透着一腔无人可诉的无奈。

    下片起句荡开来写景，在情绪上则暗承上句余绪。秋天是鸟儿南归的时节。燕鸿都已远去，人呢，是不是也随候鸟飞走?羌笛悠悠，而此刻听在耳中俱是怨了。古人历来以流水喻离愁别恨，像“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里“渺渺澄江一片”可能载起许多愁?“山如黛，月如钩”是对眼前景致的描写，写得清寒纤弱。“笙歌散，魂梦断，倚高楼”刻画出了主人公的形象。梦中的情景是笙歌管弦，热闹非常，也许还是和心爱的人在一处。现实却是远山如黛、新月如钩。待得团圆且几时?魂牵梦绕的情人还远在天涯，主人公不能再入梦了，她咀嚼着心中的孤苦与寂寞，独倚高楼，思绪飞向远方，虽然什么也望不到。说是“明月楼高休独倚”，但相思岂是可以遏止的，相思是一种病，根本无药可治、无药可治……

    读过这首词，我们仿佛可见那位为伊憔悴的思妇形象，可以体会到一颗晶莹的灵魂的痴待，还有那弥漫全篇的刻骨思恋。

    从词的作法上看，可见冯延巳是比较讲究技巧的，但又不露痕迹，整体上感觉自然流畅，全词以景物烘托为主要手法，唯“多少恨”是述情、“倚高楼”是写形，虚实裁剪得十分得体。通篇以远近大小有秩序地出现的景物渲染气氛，再加入思妇在其中的活动，生动地再现了主人公孤苦无依的恋情，达到了令读者与她同一痴迷的境地。又，词中最能表情的物件、景色都是像迎面就能碰到的那么普通，它不以字雕句琢取胜，却在总体上达到了以情动人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