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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鬼国春秋

作者:楞严阁主  阅读:次  类别:古籍 神魔列国志

活阴差是人中之鬼,也可称为鬼中之人。

阴阳子乃是妖魔国东南方鬼煞之一,职位仅次于鬼煞指挥计真,后者的官衔为二级元帅。

当阴阳子尚未成名时,寄寓逍遇岛,仰观人情,俯察鬼事,谁也不知他精通阴阳之理,深知鬼神之道,又是半人半鬼活阴差罗炎的好友。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年已古稀,在逍遥岛黄大仙宫担任活阴差四十年,屡建奇功,深得当地正神黄大仙器重。不过人到晚年,精力衰退,他数次要求告老还乡,但始终未蒙批准,除非他能物色一个适当的替身。

阴阳子虽也曾暂充他的替身,代赴冥府公干,可是他不愿久与鬼神打交道,只不过在好奇心驱使的情况下,偶然逢场作戏,客串一二次而已。

若非罗炎素知阴阳子为人诚实可靠,也决不肯让他去客串活阴差。

活阴差的资格限制极严,必须经过多次考验,并非人人可充此职。如果一个人不是品学兼优,武功卓绝,待人接物,手段圆滑,锄强扶弱,态度严正,知己知彼,能屈能仲,休想问活阴差之津。因此,罗炎要想发掘这种人才,作其替身,真是谈何容易!由于他历久未能如愿,不得已只好求助于阴阳子,希望对方代为物色。

当然,活阴差人才,并不是完全没有,但可遇而不可求而已。

过去,阴阳子几次发现这种人才,可惜听到活阴差职业,都不感兴趣。

一日,阴阳子邂逅了散人王行。

当时。他们二人虽已入籍魔国,彼此却寂寂无名,而鬼煞和散人的头衔却是以后才封赠的。中国古籍全录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双方都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阴阳子邀请王行同到餐馆,相对而坐,点好了酒肴,前者虽不善饮,但因酒逢知己,就非破例陪饮不可。

他们开始畅谈。

王行问道:“阴阳子,你怎会到这儿来?”

阴阳子道:“我在这儿已经混过二十年了。你呢?”

“我来此寻访一位旧时的所欢。”

“有否寻到?”

“没有”

“是怎么一回事呢?”中国古籍全录

“唉!一言难尽……过去,我与她已有婚姻之约,准备择日成亲,不料好事多磨,她突然无故失踪。我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立即奔走天涯,到处探查,但遍寻不获,连生死存亡的消息也没有,使我徒呼奈何。多年后,我虽已另娶,却依然未能对她忘情,立誓要查明她的失踪原因、否则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最近有人说她在逍遥岛。因此,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可是经过了二个月多方寻访,又无法获悉她的下落,使我劳而无功,不免愁肠百结,日夜不安。”

“咳!有这种事?此女姓甚名谁,想来她必是个贤淑美丽的姑娘,才能使你如此迷恋不巳。”

“她叫孟英,小名玉娟妍,容貌端正,品性善良。说老实话,我并非迷恋她的姿色,但我必须要查明她弃我而去的真正原因……

在我的预感中,她似乎是中了奸人之计,或已为歹徒所害,不然的话,她决不会离开我,如果说她已死亡,何故多年以来,她的灵魂从未托梦给我?如果说她尚在人间,为什么我不能寻到她,而她也始终未来寻我呢?唉!生死存亡,将信将疑,怎不令人忧愁?”

“或许是她已另有归宿,故意避开了你。”

“不、不会的。我有信心,只要她还有—口气存在,必定会来寻找。不过,假如我真的知道她已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王行,既然你对她有如此坚定的信心,那末,这件事就要牵涉到她尚在为人,抑业已作鬼的问题了。”

“阴阳子,依你看来,鬼之为物,有呢?还是无呢?”

“毋庸置疑,鬼一定是有的。”

“不知你有什么根据?”

“当然有所根据……在这个世界里,人,神和鬼是分不开的。

简单地说,不害人的人就是神,害人的人即是鬼。你只要睁开双目,仔细观察,就能看得清楚,到处多的是活神。也多的是活鬼,不必再向天堂祷神,地狱问鬼。此外,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也可能成神或鬼,但他只不过是死神或死鬼而巳。”中国古籍全录

“人有好歹,听说鬼神也有善恶正邪,是吗’”

“对!好人死了就变善鬼,至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似乎是指恶人而言,因他到临终之时,才讲善话。表示懊悔,可知其平生所讲的都是恶话,这种人,即使死了变鬼,也是恶鬼……若论正神邪神,事实上也很难区别,不过,像瘟神那样,对人类有百害而无—利,应该归纳于邪神一类,风伯雨师如能行使风调雨顺的权柄,有利民生,便是正神,反之,狂风暴雨,伤害生灵,他们就变成邪神了……总而言之,古人以神道说教,无非警惕人心,劝人为善。”

“不过,我王行对于鬼神,只在半信半疑之间,因我并未亲眼见过鬼神。”

“鬼神之道,自在人心,这是唯心的东西,不必说有,也不必说无,但心中有鬼,即有鬼,心中无神,即无神,不必要亲眼目睹,看到鬼神……为人不做亏心事,鬼畏而避之,神敬而远之,则此人也,到处有路可走,无往而不利,何用辩沦鬼神的有无!”

“阴阳子,假定真的有鬼,或真的有神,他们的组织如何?”

“你说假定,我也就说假定……我先讲鬼,人死了就变成鬼,鬼有鬼国,或称幽冥国,元首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在他的领导之下,有十个阎王,和许多神官鬼吏,神差鬼使,例如催命判官,追魂太岁,赏善司,罚恶司,开路先锋——俗称鬼王,城隍,土地,丧门吊客(即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獠牙赤发,黑脸青面的鬼卒,以及急脚子等,他们管理亿万鬼魂……”中国古籍全录

“人已死亡,变成了鬼,还要那批神官鬼吏管理作甚?”

“他们要清算群鬼生前罪行……”

“那不是和阳间的官吏审判犯人一样吗?”

“差不多!可能阳间官吏是效法幽冥地府,不过,有时前者还要变本加厉做得再进一步,比阴官清算死鬼更为残酷。”

“我不明白,怎么再进一步,更为残酷?”

“冥官清算群鬼,大致上实事求是,赏善罚恶,尚称公平合理,但世间的恶官酷吏则不然。他们为了本身利益,审判罪犯,往往甘冒不韪,藐视法律,颠倒黑白,认善为恶,也有一人被其清算,家属也连带受累。不仅如此,另有一些恶毒的官吏,竟然以活人的身份,越权清算死人。”

“唔,他们的用意确是如此,不过,我们休谈这种问题,以免招惹物议。……刚才你说:幽冥地府清算群鬼,赏善罚恶,都报分明,那么,鬼国阎王怎样赏善,如何罚恶?

“在黄泉路上,生前善人,褒衣博带,山鬼使执幡接引,稳步经过金桥银桥。生前恶人,死后孽魂,赤足蓬首,肩背枷,手带铐,被鬼卒鞭打着,无可奈何,战战兢兢地向奈何桥上走去。”

“什么叫做奈何桥?”

“奈何桥是一条独木桥,桥阔五寸,高百尺,长千丈,桥上阴风怒号,寒透肌肤,毒雾惨澹,腥气刺鼻,桥下浩浩江涛,色赤如血,急流汹涌,浊浪排空,声如雷轰,震耳欲聋。当此之时,那些胆小的新鬼孽魂,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寸步难行,但前有牛鬼,后有蛇神,手持铜棍皮鞭,三步一鞭,五步—棍,强迫那批生前恶人,打上奈何险桥去,偶一不慎,失足跌下,魂沉血涛,水不超生……”

“此外,幽冥地府还有什么赏罚?”

“听我说下去……新鬼初到地府,先由掌案判官查明其生前善恶之后,善鬼即被送到赏善司接待,根据生死天禄簿评论功绩,应投胎的入世为人,应封的去做神祗,应赏的去受鬼禄。至于生前恶人,死后孽魂,则由罚恶司处理,经过判官审问,罪孽小的,略施苦刑了事,罪孽大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包括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碓捣狱,车崩狱,磨推狱,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血池狱,阿鼻狱以及秤杆狱……不论新鬼旧鬼,善鬼恶鬼,都要经过轮回,才能转世。”

“轮回!什么叫做轮回?”

“轮回共有六道,凡转世的鬼魂必须经过轮回,于是所有一切众生之类,分别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各进其道,行善的迎入仙道,尽忠的送入贵道,行孝的请入福道,公平的导入人道,积德的引入富道,恶毒的打入鬼道……所以,今世是胎生的恶人,下世必定是卵生,湿生,或化生了,但或许也是胎生,不过这是畜类的胎生。”“我不明白,试问是谁主宰轮回?”

“第十殿的转轮王。”中国古籍全录

“那么,另外的九个阎王不知是怎样称呼?”

“第一殿到第九殿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工以及转轮王,号称十殿阎王。”

“他们姓甚名谁,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第五殿的阎君是包拯,另一个是姓魏的,但名字不详,其余阎王的姓名待查。”

“为什么今世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包括你我在内?”

“鬼魂在转入轮回之前,必须送到孟婆亭前,免费赠饮或威胁强灌一杯迷魂汤,因此。鬼魂转世为人,就忘记了前世的事……

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偶有生性狡猾之鬼,到了孟婆亭前,假装喝汤,其实并未咽入腹中,又乘神差鬼使疏忽失眼之际,把汤吐在地上,因此,到了阳间投胎为人之后,他就依稀记得前世的事,且又能讲出阴间的见闻。”中国古籍全录

“阴阳子,你知道鬼国的事情那么多,想来是那个未饮迷魂汤的投胎鬼告诉你,是吗?”“不;另有来源。”

“可否见告?”

“可以,我有个做阴差的朋友,姑隐其名……”

“原来是那个阴差朋友告诉你的……”

“不,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么,是谁?”

“王行,我讲话,你听着,不要插嘴……我的朋友担任活阴差之职,有一天,偶染时症,吐泻交作,无法走路,但当时黄大仙宫适有一件紧急公文,务必火速投递阴司,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就请求我代为效劳。”“你到过阴间?”

“由于友情难却,我代理一次阴差,不过,几乎闯了大祸,回不到阳间。”“噢!真的吗?”

“事情是这样的……当我答应效劳,他就勉强起床,替我穿戴长袖阴衫和阴帽,并且给我一袋鬼钱,同时千叮万嘱,叫我在阴间路上切勿多管闲事……我拿了公文,放在身边,忽觉体轻如燕,身不由主,飘飘然随风飞行,好不快乐……不久,我看到前途阴雾甚浓,黑暗中显呈着微弱的亮光,路面泥泞如浆,足踝尽没,更兼高低不平,崎岖难行,又见来来往往的黑影很多,大家各走各,路,互不招呼。当时我心里想:这可能是阎王路,而那些黑影必是鬼魂无疑……忽然,前面传来一片神嚎鬼哭之声,非常惨厉,又听到一阵奔马腾跃之声,自远而近,但见路上鬼魂纷纷趋避道旁,我也随众奔逃,偶—不慎,失足堕入浅沟,好在沟中无水,接着又有四个鬼魂也跳进沟里,个个扑在我的身上。我觉得鬼身冷冰冰,但鬼体甚轻,充其量还不到十斤重。所以我对这种负荷,毫不吃力……俄顷,马队飞驰而过,只听得群鬼中发出—个声音:“大家小心!鬼王出巡,”不料声音才停,那马队去而复返,并且发出大声叫喊:“有生人气……有生人气,快查,查……查……”

“阴刚子,你被鬼王查出了吗?”

“没有……我听到他们这样叫喊,心里明白,连忙摒住呼吸,蛰伏沟底,不敢稍动……忽然,耳边传入—个很轻的声音:老友!你尽管呼吸,因为,我需要一些阳气……”

“阴阳子,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那是扑卧在我身上的鬼魂中之一说的……于是我缓慢地呼吸,呼出的阳气都给那四个鬼魂抢着吸去了……马上的鬼官们查来查去,查不到我,终于说了声:奇怪,奇怪……之后,呼啸着驰骋而去……等到鬼官们远离现场,那四个鬼魂都立起身来,我连忙爬出浅沟,继续走路,可是那些鬼魂却跟着我走,不肯离去。我一看形势不对,还是自己识相,立即从身边摸出一袋鬼钱,也不知道数目多少,悄悄地捞一些分别塞在四鬼的手里……

好在他们并不争多论少,见钱就走……”

“你有否看清楚他们的相貌如何?”

“鬼脸儿有什么好看?不过,我在糊里糊涂中,似乎发觉他们的面孔只不过是圆圆的一团黑影而已,耳目口鼻完全看不出来……”

“你有否看清楚那些鬼官的相貌?”中国古籍全录

“在那时,我心里虽不害怕,但却没有闲情偷看,因此,他们的面长面短,我都不知道,何况我的身形已被那四个鬼友掩护着,即使我当时要想看鬼官们的容貌,事实上也无法如愿,”

“后来的情况如何?中国古籍全录

“后来,我走完了长约十里的阎王路,接着就走黄泉路了。”

“黄泉路是怎么样的呢?”

“你听我说下去……阳间的人都以为黄泉路上必有黄色的泉水,但其实不然……”

“哦,黄泉路上没有黄泉?”

“黄泉路上黄沙遍地,发出热气,万分难受,幸亏我穿着皮靴,总算脚底不曾烫出泡来……”中国古籍全录

“喂!阴阳子,听说鬼是没有脚的,是吗?”中国古籍全录

“那是世俗误传……鬼和人一样,也有两只脚。”

“何以见得?”

“因我看到有些鬼魂,赤脚走路,被热气腾腾的黄沙烫得哇哇大叫。”

“哦,原来如此……你说下去。”

“黄泉路很短,据我估计,不过三五里而已。我的脚步跨得很大,走路又快,所以它不经我一走,就走完了。”

“过了黄泉路,还要走什么路?”

“过了黄泉路,就无路可走。”

“什么道理?”

“只有一座桥。”

“过了桥呢?”

“鬼门关到了。”

“鬼门关是怎么样的?”

“提起鬼门关,真是可怕极了。”

“怎么可怕?”

“唉!我阴阳子,天不怕,地不怕,独怕鬼门关……”

“哦!你倒说说看。”

“我远远望见鬼门关三个金字,字大如斗……它是一座大城,高约二三十丈,关门大开,阴风萧萧,鬼影重重,成群结队的鬼魂都被牛头马面押入关内。群鬼披头散发,哭声震天,悲惨之极。

神差鬼使哗啦哗啦,呼么喝六,甚至对付群鬼,拳打脚踢,丝毫没有人情味。当时,我懊悔;不该代友送信,现在,我阴阳子也要进鬼门关了……接着,我又暗忖道:‘进鬼门关,还是不进去?’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见一个像歪头申公豹那样的人从我的身边匆忙地走过,使我心里不禁—惊,此人非谁,乃是‘竹友’钟某。他怎么也会到这里来?我正拟赶上前问活,忽被许多鬼群拥挤过来,阻住去路。使我无法如愿
于是我高声叫唤,钟某人!但他似乎没有听到,只见他蹒跚地走过鬼门关去了……由于我叫唤惊动了一位神差,他毫不容情,抓住了我的阴衫后领,拉拉扯扯。拖到路旁静处,喝道:,我早巳注意你了……你这厮是否天国派来的间谍?’……”“阴阳子,我不懂,那神差怎么会把你当作天国的间谍?

“王行,你有所不知,鬼国现在已受妖魔国控制,他怀疑天国派遣间谋,渗透鬼国……”“噢!那么,你怎样回答?”

“我回答道:‘不,我是活阴差,’他又问:‘既然你是活阴差,为什么朝着鬼门关的路上走?’我回答说:‘我第—次到阴司来,不熟识路径,请你指示,’他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是来投递公文……于是他就领着我走另外一条支路,到了判官衙门,呈交公文,收取了回单,回路经过银桥河边,不料那个跟随在我身后的神差,把我一推,推入河中……我骇极大叫,忽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发觉自己睡在床上,吓得浑身冷汗,衣衫尽湿,全身好像是在水里浸过那样的湿……”

“这倒是怪事……那么,你在阴司看到的那个叫钟某是否安然无恙,在世为人?”

“后来我听到消息,此人已于那晚因病去世。”

“有这样事,那简直是怪上加怪了……阴阳子,你是否知道那黄大仙的公文里讲些什么?”

“不知道,我怎好私拆公文?”

“黄大仙宫为什么要和阴司打交道?”

“逍遥岛的黄大仙宫等于地国中洲的城隍庙,俗称邑庙,黄大仙是封了神的阴官,身份像菩萨一样,也是阴司的地方官,职位很是祟高。”中国古籍全录

“为什么逍遥岛没有城隍庙?”

“可能是因为本岛没有城圜,所以没有城隍庙,不过,黄人仙宫的地位和城隍庙是一样的。”

“城隍庙的组织和城隍老爷的任务如何,你知道吗?”

“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它是被阳间地方官和老百姓的心目中所公认,或默认本地有这样的一个阴官。都市里的城隍称为大城隍,或都城隍,县里的城隍称为小城隍,或县城隍,犹如帝王时代的巡抚县令。都城隍有权指挥县城隍,而城隍老爷,除了管理阴司的鬼魂案件之外,似乎还能兼管阳间的地方官员,和接受含冤负屈老百姓的申诉,冥冥中他会吩咐部属三班六房,抓鬼惩人,归案究办,同时他在暗中监视,使地方阳官内心里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忌惮,于是不敢过份为非作歹,以免有伤天理,遭受阴官清算,而加以恶报,……所以,在过去时,当地新官上任的前一日,或后三日,该新任阳官照例携带供品,到邑庙去,叩头恭拜城隍老爷,并默默祝祷,保佑自己官运亨通,地方平安……

有时,阳官遇到地方上出了一件辣手的无头案子时,主犯逃匿无踪,或不知谁是主犯,以致悬案难结,于是这阳官往往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斋戒沭浴,谨备祭品,亲赴邑庙祷告,或借住一宵,恳求城隍尊神赐予一梦,在梦中指示破案方法……这就是城隍的神威。”

“城隍会不舍显灵托梦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那地方官当夜做了一个巧合的梦,使他依靠了它而得到破案的线索,那就算是城隍显灵了。……不过,也可能他一夜无梦,毫无所获,那只得怪他自己祷告不够诚心,触犯了城隍之怒,罚他徒劳无功。”

“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神道说教,用意不坏,但地方阳官都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去求助于鬼神呢?”ARTX.CN

“你不知道,做官的人,比较匹夫匹妇更加相信鬼神。”

“为什么?”

“因官场中人不免多做了一些亏心的事……他们不怕活人,只怕鬼神,怕鬼来缠身寻仇,只得求神呵护。”中国古籍全录

“想起来或许是这原因……喂!阴阳子,阳官衙门分设三班六房,为什么阴官城隍也有这样的排场?”

“我刚才已经说过,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阴司的事情和阳间—样多……举例说明,假如本庙属下弟子张某业已注定今夜三更天禄当尽,阎王派遣黑无常在今夜三更前去招魂,但黑无常照例在事前先到当地城隍庙投递招魂公文,经过城隍老爷查阅无误,并在公文上签证,于是前者就准时去招张某的魂灵,否则门神可以干涉,甚至有权阻差办公。黑无常依照合法手续招魂后,张某寿终正寝了,接着黑无常押送了张魂到张氏祠堂备案。张氏祠堂是张姓上代祖先鬼魂集会的地方,张魂拜别上代祖先后,又被黑无常领到城隍庙,由神吏验明正身,最后即桩带赴阴间的鬼门关,由当案判官清查张魂生前的善恶事迹……又假如本庙属下某户的妇人有喜了,阴司早已准备了某鬼,由白无常带领前往投胎为人,其手续也很麻烦,大致上要经过城隍签证和某户祖先的祠堂备案……死生大事,不可草率,否则,黑白无常手握生死大权,就能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使死者欲其生,生者欲其死,那还成什么世界?此外,城隍还要委派神差鬼使,驱逐或捕缉野鬼恶神,保护地方安全;交接邻县城隍,以便阴司阎王和东岳大帝等各通消息,互打交道,审问善恶案件,记录后下子弟的功过,治疗鬼神病症,预防瘟疫,以及修补神路鬼径等等,但他也无法事必躬亲,必须依靠三班六房,分工合作了。”

“这样说来,城隍也是忙神……不过,我不明白,普天之下,生死之事那么多,黑白无常二鬼如何来得及做?”

“你以为阴司只有一个黑无常和一个白无常吗?……佛家涅磐经:‘是身无常,念念不住’,所谓无常者,即无常也……”

“阴阳子,我不懂。”中国古籍全录

“我来讲给你听……阴司有千千万万个神差和鬼使。假如今夜阎王或当案判官派甲鬼使去招魂,该甲鬼使今夜就成为黑无常了,但明天派乙神差去送生,那乙神差明天就暂充白无常了……如果后天又另派丙鬼使招魂,或丁神差送生,那丙鬼使和丁神差就是后天的黑无常和白无常了……换言之,当值的鬼使神差,担任招魂或送生职务的,就叫做黑白无常。有时适逢许多人同时死,或许多人同时生的案子,阴司就要派出许多鬼使和神差,差担任黑白无常,所以‘无常’者,井非固定的鬼使神差,也不是做‘无常’的就永久做‘无常’。将来你我死后做鬼,如被阎王封为鬼使或神差时,那么,你我都有当值做黑白无常的资格……这样,你明白了吗?”

“不大明白。”

“还不明白?”

“‘无常’字的意思明白了,但为什么‘无常’之上冠以黑白?”

“幽冥地府以黑色为丧事,乃不祥之兆,主死;以白色为喜事,大吉大利,主生。因此黑无常必须由鬼使担任,而做白无常的则非神差不可,二者绝对不得混淆调派,否则死生反常,大出乱子,那不是好玩的……又因此,如果阳间的夜归人不幸与黑无常邂逅,其人非死即病,反之,如果你走夜路,碰到了白无常,只要胆量大,勇气足,把他抱住不放,那么,你的运道来了……”

“哦,什么运道?”

“向他求财。”

“白无常不是财神,向他求财有什么屁用?”ARTX.CN

“你不知道,王行,你若开口向则神求财,可能枉费唇舌,徒劳无功,因财神生性吝啬,惜钱如命,一毛不拔,他怎肯舍施分文给你?倒是白无常,有求必应,一见生财,你至少可以发一笔小财。假如你的手法敏捷,能够抛白无常的‘丁公’,那就是摘下了他的长形高帽,抓住它,不还给他,作为要挟,那么,你就可敲他一下竹杠。结果他一定就范,与你讲数,并自动奉送一笔可观的财物给你……”“白无常的钱是哪里来的?同时,我也不懂,他是神差,怎会忌惮阳间的俗子凡夫”“你问得好呀!黑无常俗称丧门,白无常的另一名称叫做吊客。顾名思议,白无常双目流血,口吐长舌,分明是个吊死鬼,这是从世俗的画影图形中可资证明。大约在中洲部落帝王时代的唐朝,阴司白无常护送一个鬼魂到黄家去投胎为人,注定此人必须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诞生,但他在中途遇到—个阴阳术士,因此耽误了正事……”

“怎么?他与那阴阳术士是朋友,还是仇人?”

“井非仇人,却是同窗好友,但他们之间有着—段恩怨……”ARTX.CN

“哦!什么恩怨?”

“你听我讲下去……那白无常生前姓戚,曾为这个阴阳术士向别人代借了一笔债,作为游学的川资。不料后者一去五年,音讯全无,债主催逼甚紧,但戚某因还不出钱,就自寻短见,上吊身亡……阴司阎王怜其为友轻生,义薄云天,就封赠神差名义,委任白无常职位……”

“现在他们狭路相逢,白无常理应报怨。”

“不,白无常自恨命该如此,不想报怨。”

“他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亦作好鬼。”中国古籍全录

“他见到阴阳术士,心中大喜,一时乐极忘形,连忙现身趋前,以便招呼叙旧。哪里知道,他—现身形,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

“明月之夜,半夜三更,那阴阳术士忽见路上出现了一个头戴白色高帽,身穿白衫,双眼流血,口吐长舌的鬼魂,急步向前奔来,不由大吃一惊,但他深请阴阳之道,连忙施出法术,镇住了白无常,使其弹动不得……”

“怎么,那阴阳术士企图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不,后来那阴阳术士问明了这白无常原是他的好友戚某,并知戚某是为他而死,不禁悲从衷来,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从身边摸出短剑,向自己的胸部刺去……”

“哇!那术士为人倒也不错,可惜他也自刎了。”

“不,他没有死。”

“那一定是他假装自刎。”

“不,他是为人所救。”中国古籍全录

“谁是救星?”

“一个小偷。”中国古籍全录

“小偷?怎么拦路会窜出小偷来?”中国古籍全录

“小偷正想去做没本钱的买卖,不料一时内急,就进入路旁公厕出恭……所以他对厕所外面的一切情况,听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看到那阴阳术士正拟拔剑自刎,就拼命地窜奔出来,在千钩一发之际。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但他的肛门口还遗留着一小段半进半出的臭屙,来不及撒出,便去救人。”

“啊,还好……结果呢?”

“结果,那阴阳木士没有死,原来他已经学成本领,并在外乡发了大财,身边带了金银,另有数目庞大的银票,披星带月,急于回乡,要去拜访好友戚某,准备有福同享,以报旧日恩情……”

“好,总算那术士尚有人性,戚某死也瞑目……不过当那术士正想要拔剑自刎,为什么这白无常戚某呆立前面,不加阻止,却待小偷来救?”

“可能当时白无常已被那术士镇住了身形,行动不便,也可能是术士太过鲁莽,急于自杀,忘记了解除白无常的禁制。”

“唔,讲下去!ARTX.CN

“那阴阳术士对于戚某为他而死,感到万分悲痛,于是从身边拿出—枝阴阳笔,随手在‘无常帽’上写了四个字:一见生财……”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彻了世事变幻,人生泡影,接着把身边所有的财物全数存入神库,都归那白无常自由支配运用……”

“喂!阴阳子,不要胡言乱道,白无常是阴司神差,怎好使用阳间通行的金钱?”

“我没有讲错……当然这白无常自有使用这笔钱的办法……”

“什么办法?”

“白无常先去还清他生前欠人的旧债,当然那小偷也得到了好处,据说他在—夜之间无端端发达了,此外,白无常又自定规章,以后阳间之人,如能见到白无常者,一律赠送财物。”

“依照你的说法,那小偷是第一个得到白无常好处的人,是吗?”

“是。”

“那么,除了那小偷之外,是否另有别人曾经见过白无常?”

“当然有。”

“阴阳子,我也想去看白无常,不知有否这样眼福?”

“嘿,白无常不会随便与你相见,过去看到白无常的人不是孝子贤孙,便是善士好人,否则他怎肯现出身形,给他们看到?”

“哦,原来如此那阴阳术土放弃了全部钱财,不是变成了穷光蛋吗?”

“他看破红尘,自去修道,还要身外之物作甚?”

“他有多少钱财存入神库,你知道吗?”

“确数不详,但谣言传说,依照目前币值估计,再加上一二千年以来的利上滚利、至少有九千亿吉利部蓓的英镑之数。”

“哇!那简直是天文数字厂!”

“不错,是天文数字……”

“喂I阴阳子,那白无常护送鬼魂到中洲部落黄家去投胎为人‘由于中途耽搁,直接推后了婴儿出世时辰,间接影响了婴儿命运,他岂非犯了失职之罪吗?”

“不错,这桩事情后来弄得非常之大?”

“嘎,大得如何程度?”

“当那自无常戚某走到中洲部落的黄家时,婴儿已经呱呱坠地,反使他所送去鬼魄无胎可投。”

“为什么?”

“一个混世魔王早已抢先投胎,鸠占鹊巢,使那白无常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有这种怪事?……哪里来的混世魔王,竟敢宾夺主位?”

“他是妖魔国下凡的……也是通天教主的杰作之一。”

“啊…为什么阎王不再另派黑无常去把那黄家婴儿的魂灵勾了出来呢?”

“木已成舟,阎王业已无能为力了。”中国古籍全录

“那么,黄家的孩子后来有何作为?”

“他就是杀人如麻的黄巢……”

“不得了!……在那时,难道阎王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白无常据实报告阎王,阎王大吃一惊,连忙转禀幽冥救主地藏王,再由地藏王上奏天国王皇大帝……”

“让我先问—句,玉帝为什么让黄巢杀害那么多的人?”

“这只好说是天意……天下之事,忽治忽乱,循环交替,所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黄巢后来被李克用打败,不知那李某是否天上的星宿转世?”

“或许是的,但也可能是混世魔王下凡。”

“黄巢出身盐贩,竞能把李唐的江山打得落花流水,一蹋糊涂,自称齐帝,在中洲部落历史上,只有李自成可与颉顽,可惜他们功败垂成,命运也仿佛相同,难道黄巢失败和李自成灭亡都是天意吗?”

“无法解释的事情,只好以天意二字来作比喻,其实此中道理极为简单……为了出路受到阻碍,不满现实,人们就想造反,你造我反,我革你命,造反去,革命来,老百姓首当其冲,最为倒霉……等到造反失败,许多人丧失了生命,剩下来的造反成功者,虽已大权在握……但内部争权夺利,就互相斗争,又死了许多人,结果,若非两败俱伤,一蹶不振,便是又被另外新兴的不满现实分子所打倒……等到那批新兴人物主政之后,他们之间又会见利忘义,互相残杀,动用真刀真枪,最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许多人倒下下去,另有许多人站了起来,于是政权由站起来的人领导了。造反造反,此起彼落,人心思乱,永无休止,那是为什么?说穿了,虽是天意,其实就是民意,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是也。”ARTX.CN

“阴阳子,你讲了—大堆话,我不明白,你既说天意,又说民意,前后矛盾,何以自圆其说?”ARTX.CN

“王行,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那两句话你听过了吗?”

“听过了。”

“茫茫者天,无口能言,又无耳能听,试问你如何顺天。怎样逆天?”中国古籍全录

“我不知道,阴阳子,你倒说说看。”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说明了主政的人以百姓当做天,百姓以吃饭当作天,因此,我们也可以说顺民者存。逆民者亡。……如果当权者不让老百姓的肚子吃饱,就是逆民,反之有饭大家吃,就是顺民。……所以天意即是民意。主政的人不过借天之意,以行民意而已。”

“理论上说得通。但实际并非如此。”

“王行,你有什么高见?”

“阴阳子,你听着!你的意思是:顺民者存,主政者依顺人民的意见,才能生存,……逆民者亡,主政者反对人民的意见,就会灭亡……不过,我的意见恰正与你相反;人民听从主政者的意见。乖乖地做顺民,才能在主政者的政权之下生存。人民反对主政者的意见,不识时务地做逆民,就要在主政者的政权之下灭亡:……因此,你说:大意即是民意,就不切实际了。”

“王行。你说的是霸道,以力服人;我说的是王道,以德服人,二者大有区别,……当列国的霸主暴君创基立业时,天都先以尊民作为号召。美其名曰:尊重民意’,于是老百姓群起响应,争相拥护,但等到他们建立政权之后。就要反过来,强迫百姓去听从他们的话,这时,百姓始知受骗、上当,懊悔不及。古今许多朝代的昏君霸主,暴虐无道。与百姓为敌,就是一个例子。可是,这种局面,决难长久维持,因无论是古时的昏君,或是近代的霸主,必有恶贯满盈,自取灭亡,或寿终禄尽的一天。到那时,久被压制的百姓:就会起来反抗,打倒这种政权。总而言之,翻阅过去的历史,压迫人心越是厉害,暴政的时间越是短暂,你,王行,不要以短视眼光来判断现在世界上的政局,前例多得不胜枚举。”

“阴阳子,我没有兴趣再与你辩论政治,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多费口舌,徒伤感情,何必呢?可是,我对于那白无常戚某失职后,受到何种处分?倒很想请你讲一讲,但不知我有此耳幅否?”

“据说那白无常失职误事,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哦!失职有功,是什么道理?”

“白无常送生误时,但延误时间恰到好处,以致魔国所派遣的那个混世魔王抢先投胎,较原定时辰提早了半分钟,因此,黄巢出世太早,后来未成帝业……”

“如果黄巢出世再延迟了半分钟呢?”ARTX.CN

“可能黄舆早已在他的时代里建立了暴政王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时代的历史必须要重新写过了,这就是那白无常戚某的功劳。”

“哇!半分钟的时辰影响命运如此严重,真是意想不到,无怪过去或现在的许多风云人物都非常崇拜黄巢。”

“当然,出世时辰影响命运,十秒钟也相差不得。……如今,有许多孕妇发生难产,往往叫医师动用手术,提早胎儿出肚的时辰,那都会影响婴儿将来整个的命运。”“提早或推迟诞辰好抑不好?”

“有好有坏,这要看那婴儿上代祖宗的余荫积德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为非作歹之人,终乏孝子贤孙。”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请问你怎样解释?”

“五世是—个悠长的时间……如果君子之家兴隆到了第五代,这是很难得的,但许多家庭在第二三代已经破败了,因子孙久处于富贵环境里,违背了上代的家圳,未免趋向逸乐,走入歧途,好吃懒做,藐视金钱重要,怎会不败家呢?反之,小人之家,如果父顽子劣孙不肖,其家必穷,但传到了曾孙或玄孙,久处贫贱,历经艰苦,必将发奋图强,力争上游,结果,蔗境回甘,家庭兴旺,所谓勤俭无价之宝,懒惰现世之报,这话可以包括一切,”

“不过,我以为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与时辰八字毫无关系那是各人的观点不同,……甲积极地说:命运是由自己创造的;乙客观地说;性情反映命运;丙消极地说:环境主宰命运,但丁无可奈何地说:命运是前世注定的。这不过是甲乙丙丁四人以各人的立场说各人的话而已。至于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决定,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得昕其自然,……”中国古籍全录

“假如我们否定命运又如何?”中国古籍全录

“不能否定。”

“为什么?”

“假如否定命运,许多人就会自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这两句话给处于绝境中的人们听起来,就会感到心平气和,从绝望里得到安慰,终于有勇气活下去,即使以仲尼之圣,也有‘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的经历,那么,—般人怎会不谈命运呢?不过,如果我们以做人之道做人,就不应该沉迷于命运,否则必将为命运所误,”

“不错,许多人为名利所误,因他们不是达人,许多人不能安贫,因他们不是君子,但为了要吃饭,维持生活,就不得不利用经手的机会,乱捞乱挖,对事不问善恶,对物但求财富,最后自作祸孽,身败名裂,于是大呼时运不济,命运乖舛……所以知命安贫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

“鸟为食死,人为财死,鸟贪食是为了生活,但人贪财,未必都是为了生活……”

“为什么?”

“因有些富人早已捞饱了,挖够了,生活舒适,但他们贪得无厌,还继续乱捞乱挖……”ARTX.CN

“欲壑难填……唉!人事太复杂了;讲不清楚……我们还是谈鬼吧”

“鬼?鬼比人还要恶毒……”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可是我相信,因人怕鬼,鬼不恶毒,人何必怕鬼”中国古籍全录

“难道每个鬼都恶毒吗?”

“那倒不是,我说的是—般性。”

“试问一般性的鬼恶毒到如何程度?”

“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有鬼在场,决不会有好的收场。”

“何以见得?”

“王行,你听我讲。……鬼子,鬼物,鬼蜮,鬼祟,鬼话,鬼戏,牛鬼,鬼串,鬼伯,鬼录,鬼箭,鬼打扑,鬼扯腿,鬼头风,鬼画符,鬼门关,鬼头关窍,鬼门上占卦;……凡有一个鬼字连带着的,都不大吉利。”

“不然,也有例外,……譬如:鬼才,鬼工,鬼斧神工,鬼谷子,那都是好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例外……例如:神,这是好的。假使是恶神,蛇神,孽神,煞神,那就不好了……又如:砒霜是毒物,但若能用之得当,便是良药了,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中国古籍全录

“阴阳子,既然你说鬼是一,种不好的东西,但我倒很想和鬼打交道……”

“哦!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做人讨厌,活得不耐烦了……我不相信鬼会比人更坏。”“王行。你想自杀?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不,我并无这种想法。”

“那么,你为何要与鬼打交道?”

“我要研究人鬼之间,究竟有何不同?做人好,还是做鬼好?因此,我希望有—个亲身探视幽冥地府的机会。……如果我发觉做人比做鬼有趣,就要奸好地做人,否则,我一入阴曹,就永久不回人间了。”

“这洋说来,你想做活阴差?”中国古籍全录

“是这意思。”

“活阴差是苦差使,公毕回来,浑身乏力,犹如大病初愈,非常难熬……我已经试做了一二次活阴差替工,所以有此经验。”

“不论如何辛苦,我都顶得住,因我的道行似乎比你略胜一筹……”

“不见得,我们比赛一次内功如何?”

“你又不是粗坯,—言不合,就想用武,你以为任何事情都能以武力解决吗?如今我凭这考验,已试出台端耐心欠缺,轻举妄动,若非成事不足,必是败事有余,而道行深浅也可想而知了。”

“阴阳子,你教训得是,恕我王行失言……其实我是急于想做活阴差,所以口不择言。”

“活阴差并非美缺,待遇菲薄,但这职位倒也不是任何人都可做得。良匠择木,过百树不遇,相于根得一,但活阴差的人才只怕在一万个男人之中,是否能选出一个,还是疑问。”

“哦?不过,我王行决不计较待遇多少。”

“你真的想挖取这个差使?”

“当然是真的。”

“做活阴差有许多条件和禁例,不知道你能否照办?”

“什么条件和禁例?”

“第一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不怕鬼怪……”

“我自信有这种能耐。”

“不准欺侮鬼魂,或向他们勒索榨财;即使鬼魂自愿献金,也必须严辞拒绝,分文不得接受……”

“不贪财,使得。”

“押送美丽女鬼,你切勿对她动手动脚,恣其轻薄,如被查出,刑罚极重,动手砍手,动脚斩脚。”中国古籍全录

“不贪色,依得,依得……不过,美色当前,眼睛瞄瞄,大概不要紧吧?”

“目光随便一掠而过,这是人之常情,无伤大雅,即使是我阴刚子,也不能免俗……如果你作出有意识的注目而视,万一被夜游神看到,那么,你就倒霉了。”

“怎样倒霉?”

“革职查办之外,你的视线立即失效。永远变成了膏盲瞎…”

“你不要说下去,我连正眼也不去看她就是了。”

“还有,你不准对她讲话不三不四,轻薄浮滑,迹近调笑……”

“知道,知道,态度稳重严正。”

“你对于来路不明的四方野鬼,飘荡孤魂,切勿与之搭讪,即使她们前来周旋,讨好奉承,也不准随便接交……”

“怎么,轧几个鬼友也不可以吗?”

“与正派的鬼友来往,交流阴阳文化,是准许的…,可是,大多数幽冥人物,鬼计多端,包藏祸心,偶一不慎,就会上他们的鬼当,受到损害……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还有,你执行任务,公事公办,切忌违法徇情,以免陨越……不过,你办事千祈不要过份严刻,形同酷吏,必要时,你在不妨碍职责的情况下,权衡轻重,随方作圆,稍为通融,得饶鬼处主饶鬼,对你无损,于鬼有益,何乐而不为?如果你一本正经,像煞有介事,固执呆板,认直不转弯,那也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行不通?”

办事严正,人畏且敬;办事严刻,人惧且恨。鬼和人一样,不欢迎过份严刻的鬼,尤其是半人半鬼的活阴差,要格外注意这—点,对人说人话,对鬼讲鬼话,不卑不亢,处理公事,宽严兼施,丝毫不得软硬失调,轻重倒置,否则,鬼阴损你,神严罚。你弄得不讨巧,使你自己遭遇灾祸,遗害子孙,而且还要骂你自讨苦吃。”

“这一点我明白,所谓见风驶船,随机应变,施用八面玲珑的手段。”

“见风驶船,看眼色行事,那是被动的,但有时你也要争取主动,逆水行舟,表现你的才干,至于随机应变,面面周到,听起来非常顺耳,好虽好,但做起来却有缺点……”

“什么缺点?”

“有许多事情不可能做到八面玲珑,只有细磨细琢的艺术品才能做得如此。除非你处处迁就人和鬼,你想要面面周到,偏偏弄巧成拙,因人鬼之事最为复杂,你依顺了人心,一定会违反了鬼意,你讨好了鬼,必然会得罪了人,如果你博取鬼与人双方的欢心,就会损害你所经办的事情,到了那时,神就会出场,向你责难。”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以理论事,不失其正,以事理制人,正义治鬼,人鬼就会拜服,不敢妄动……这就是做活阴差的宗旨。”

“是,是,阴阳子,可是你再三以人与鬼相提并论,是否活阴差的责任,除了和死鬼打交道之外,还要再和活人打交道呢?”

“问得好!假如只做死鬼的事,幽冥地府多的是鬼阴差,怎会再要你活人去做活阴差?因鬼阴差不能调查活人的事,各部门阴官就要聘请阳间的活人来做活阴差,替他们办理有关阴阳双方的事务。”

“我不懂,为什么鬼阴差不能调查活人的事?”

“除了行尸走肉之外,人人都有阳气护身,头上发出或多或少的毫光护顶,越是正派的人,浑身阳气越是充沛。头上毫光也越是旺盛,这种阳气和毫光,肉眼虽不能看到,但鬼魂却望而生畏,不敢正视。还有鬼魂白日潜伏地下黑夜群出活动,即使在黑夜,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制……譬如:一般人家,有的前门后户都有门神守护,有的豢养着恶狗猛犬,四周巡防,而鬼魂要想入室登堂,非常困难。因此,鬼国阴官为了便利执行有关阳间的案件时,就作借重活阴差不可。”

“门神护宅阻鬼,但恶狗猛犬对于鬼魂能起什么作用呢?”

“王行,你不知道,狗眼看人,另有一功,往往因人而异,俗谚云:狗吠非主。它对于峨冠博带之人,也能摇头摆尾,邀宠奉承,作欢迎状,若逢衣衫褴楼之辈,它立即厉声狂吠,甚至窜前咬其胫踝。它见到了野鬼游魂,就汪汪大叫,奔走追逐,吓得鬼魂退避遁逃。它见到阴差,虽不畏惧,但也不敢逼近,只得大叫示警,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声势雄壮,于是惊动了门神或当方土地,出来阻差办公,使阴差十九无法完成任务……假使它碰到了黑无常,只要他把哭竹棒—扬,狗心大惊,立即弋尾而逃,站在远处,狺狺悲吠不休,吠声如哭。如果夜闻鬼哭,再加上狗哭这就意味着当地附近区域,或前邻后舍,必有不徉之事发生……

所以那就是狗的作用。”

“那么,狗见鬼魂而狺狺迎吠,难道它见了活阴差就不会汪汪大叫吗?”

“当然它也会吠叫的……不过,活阴差有办法把它制服,而一声不响。”

“哦,什么办法?”

“活阴差是人做的,但披上了阴衫之后,他就生成了鬼,所以他是鬼的形式,人的实质,人中之鬼,鬼中之人,也可说是半人半鬼。他黑夜办案,必穿阴衫,先用食物喂狗,狗是畜牲,只要有东西吃,就乖乖地—声不响。犹如受贿的人助奸作弊,眼开眼闭一样,于是活阴差就乘机溜进关系人的屋子里去了……”

“门神土地也不阻挡?”

“活阴差人身鬼影,阳气未散,接触活人,对活人毫无损害,因此,门神土地对他不加干涉……若鬼接触了活人,此人非病即死,所以门神土地就有权阻挡。”

“噢,原来如此…可是。我不明白,活阴差进入了关系人的家里之后,怎佯办案?”

“活阴差先施法术将关系人引入沉眠,然后口中忠念有词,念了开锁咒,开始查阅后者放在抽屉里的文件,以及搜索犯案所用凶器的下落,或者他把关系人弄得神昏颠倒,半疯半痴痈,让后者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供出罪状,或者他幻现梦境,使关系人自己在梦中表演所作所为的犯罪过程,总而言之,花样很多,我也不能一一举例……活阴差取得或查到了罪案的记录和资料后,就呈报上级阴官。但那不过是活阴差的任务之一而已。”

“其他还有什么任务?”中国古籍全录

“别的任务很多,如果样样都讲,我也不胜其烦…不过,我只能简略地讲一下……譬如某甲时运不济,命运乖舛,向东碰着壁,朝西撞着头,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或某乙久为病魔所困,生计艰难,陷于绝境,感到做人乏味,于是甲乙二人都产生了厌世的念头,去寻短见,可是他们天禄未尽,命不该绝,在危急之际,活阴差早已奉命而来,及时拯救……当然另有某丙某丁,并非由于贫病交迫,却为了酒色财气等事,—时困酒贪色,失财斗气,以致神志失常,忖头错误,朝着死亡的道路走去……如果丙丁都不是该死之人,活阴差就会接到上级命令,前往点化劝阻。有时寻死的人太多,活阴差本人忙不过来,无法分身,就必须随机应变,施用阴拖阳推法术,分别催促有机缘的过路行人,把丙丁二人都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使适逢其会的救主,在无意中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此外,有的人年届耄耋,或已享得期颐遐龄,而齿牙无损,白发转乌,精神矍铄,登山如履平地,号称人瑞。于是孝子贤孙争来为他祝寿,筵开百桌,大宴亲朋,兴高采烈,欢声雷动。不料这件事惊动了活阴差,就报告上去。阴官照例查阅死簿,立即发现这寿翁早该魂归地府,那当然是阴官自己疏忽了前者大限已过,也可说他是糊涂透顶,忘记了派黑无常前往勾魂,以致无端端让此翁成为漏网之鱼,多活十有余年……阴官想到这一错误,非同小可,不禁大惊失色,但为了弥补过失,他不动声色,暗中另委亲信鬼差,当夜出动,把这寿星公的魂灵勾去……次日,地方上传出消息,某人昨天做寿。当晚无疾而终,不知此中原因者,都感到惊异,还以为此公多饮了酒,或多食了肴馔,大吃大喝,超过食量限度,以致肠胃阻塞,消化不良,引起死亡,子孙为他祝生庆寿,反速其死,怎知那也是活阴差的杰作……”中国古籍全录

“阴阳子,如果子孙不为此翁祝寿,他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是吗?”

“也许他再活二三十年大有可能。除非他隐匿于乡村僻地,离群索居,不问世事,否则他迟早要被阴官查出的。其实,那寿星公根木不知道自己已为阴官所遗忘,不然的活,他肯定是不会让子孙这样做的,”

“被阎王遗忘的人们多下多?”

“多不多,也很难说。事实上世间老人往往在做寿之后,不久便告死亡,虽冥冥中自有定数,但谁知不是为活阴差所算?所以,我认为得享高龄的人,若无必要,还是避寿为妙。”

“是的,我的观点与你相同……年老之人,旧俦凋零,起居寂寞,生有何欢,死无所惧,但生死大事,好死不如恶活,若非天禄已尽,何必先向阎王作报到的预兆?有许多老年人不明此理,往往;自炫遐龄,兴趣勃勃,举行寿宴,其实,大可不必。子孙为长辈祝寿,事关孝道,未可厚非,但老人自己不妨严词推却,最多限度集合家人供应素面素斋,略为点缀,避免广请四邻八台,惊动亲戚朋友,热烈庆祝,徒耗金钱,又丧物力。如果那些寿翁之中,或许有—二个是被阎王所遗忘的人,那么,阴阳子,你说得不错,他们做生,等于送死……还有,阴阳子,刚才你所讲的,那阴官因—时忽略,忘记勾魂,使阳寿已满的人,应死未死,给他白白地活了多年,这种过失,依照阴曹法律,应该怎样处罚?”“阴官失职误事,是要严厉惩办的,例如:撤职,罚俸,受刑,服役,或投胎为人,夭折而亡,不过阴律虽严,也有空子叮钻…’“哦?谁敢如此大胆,竟敢走阎王的法律漏洞!”

“王行,你听我讲下去……大限到来的人,但届时丧门尚未光顾,可能有几种原因:阴官失眼,检查死簿,不够仔细,未将那该死的人列入黑名单内;或阴官事忙,忙中有错,忘派丧门前往勾魂;或因那‘应亡人’是阴官生前的恩人,子孙亲戚,或良朋好友,所以阴官徇情,涂改死簿,以—字改为十字,或以—改二十,甚至为三十,诸如此类,甘犯法纪,企图私赠阳寿。上述情况,如被发觉,阴官立遭扣押,先查其失职之处,是否故意,抑无意造成?当然,故意罪较重,无意罪较轻;若是阴官徇情枉法,涂改死簿,私增应亡人的阳寿,那是知法犯法,罪不容赦,他就将被处极刑,可能连鬼也没得做……此外,阴曹再要查核那‘应死未死之人’在生前多活的年数内,做过了多少善事,干过若干恶事,善恶是否可以对销,功过能否相抵?假如善多于恶,按律阴官免罪,而有关的‘应死未死之人’也可免罚,阴官就凭这一条法律,钻空子,通关节。若恶多于善,阴官阳人同处应得之罪。”

“怎么叫做应得之罪?”

“这个……这个……我倒不曾研究过。详情无可奉告,但我可询问活阴差朋友便可知其究竟。”

“没有关系,你不必急于去问……现在我想知道,阴曹勾魂,找错了对象,以致阳间死错了人,这种情况有否发生过?”

“不但有,而且很多……”

“哦?清你快些说下去,那一定是很动听的。”

“王行,你看过聊斋志异,子不语以及阅微草堂笔记吗?”

“看过,但那些讲鬼的故事,都是捕风捉影,乱话三千,不足为凭。”

“不可能都是无中生有。我以为多少必有些事实根据。”

“那么,除了古人所讲的人死复生之外,你能否提出别的事实?”

“可以,但讲由我讲,信不信由你……”

“那当然……你讲吧。”

“我的族伯,姑隐其名,本是强横霸道的人,后来生了一次重病,危险程度已到达了只剩一口气,当他患病时期,一忽儿全身发热,肤呈灰色,嘴里突然大声道:‘我要窜火门去了’,说完话,就呼呼沉睡。不久,他从睡中惊醒,低声道:‘我要钻入水门去了’,于是又睡熟了,身上流汗不止,衣裤湿得好俾在水里浸透似的。又过了—会,他—边哀声呼痛,一边叫喊道:‘我要进入乱箭门去了。他说着,全身随即陆续地出现了许多红疮,密密麻麻,犹似蜂窠,又好比箭创。于是群医束手无策,暗示病人的家属准备后事。过了二天,他果然断气,但在六小时之后,那躺在灵床的尸体忽然讲起话来,有气无力地道:“肚子饿了,快拿粥来给我吃……他死而复生了!”

“哦?有这样的事?是否阴官捉错了他?”

“他只肯讲阳寿未满。”ARTX.CN

“那么,不是捉错……”

“是捉错的。”

“此话怎讲?”

“后来由于他的九岁儿子传出消息,我才得悉详情。”

“哦?那孩儿讲些什么话?”

“他对我说:‘我听到爸对妈讲,爸在阴间窜火门,钻水门,过乱箭门,吃了许多苦头,后来阎罗大王查出爸还有二十多年可活,就放爸还阳,要爸做好人,还告诉爸不许在阳间乱讲阴间里的事情……”’

“孩子是天真的,想来不会说谎,”中国古籍全录

“我也这样想,从此之后,族伯的性情也改得非常和善,近邻远村的人,对他都称呼仁翁,”ARTX.CN

“不过,阴阳子,我认为你族伯的那件事可能是冷热病作祟,使他神经错乱,幻出梦境,所以胡言乱道,其实这也不足以证明阴曹勾魂错误的事实。不但如此,我甚至不相信,阴间有阎罗王的存在,除非我能代替一次活阴差职务,亲自考察一下。”

“你说来说去,只想做活阴差,是吗?”

“不错……请你帮助我,去向你的活阴差朋友说项。让我王行替他到阴间路上去走一遭。”

“抱歉之至,我无能为力。”

“你不肯?”

“不是不肯,因这种阎王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得……同时,我的活阴差朋友也作不了主。”

“为什么?你不是做过他的替工吗?”

“是。”

“你做得。我做不得?”

“他信任我,不信任你,而且做活阴差替工也要先由阴官批准。”

“你的意思是:他只能推荐,准或不准,是要阴官决定。”

“不错。”

“那么,你何不请他介绍我去见阴官?”

“不行,我不是已说过:“我友活阴差与你素味平生,怎肯冒失地介绍你去见阴官?”

“给他—笔介绍费如何?”

“也不行,这是行贿,他绝对不会接受……总而言之,对你来说,此路不通。”

“另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你想留难我?”

“不敢。”

“那么,你的活阴差朋友姓甚名谁?”

“四维二火。”

“罗炎?”

“是,你认识他Y”

“不认识,可是我听到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你想自己去看他?”

‘不,我也不敢。”

“为什么不敢?”

“听说此公不太好惹……他比阎王更难相处。”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叫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一定要达到目的。”

“我倒要问你,有什么办法达到目的。”ARTX.CN

“另钻门路……喂!阴阳子,你说的那阴官是谁?”

“黄大仙宫的首席神探,不知其名。”

“啊唷!是他……”

“怎么,王行,你知道他的厉害吗?”

“知道……这神探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我有通神办法。”

“什么办法?……是不是用钱?”

“不……再钻门路。”

“哦,你用什么法道?”

“我可以向黄大仙初平打主意……”

“嘿!王行,免了吧!你想打他的主意?”

“怎么?不可以?”

“当然叮以,不过这是徒劳无功的。”

“阴阳子,你不要小觑我王某,我和他有直接的交情。”

“这倒看你不出,你竟然与黄大仙攀起交情来了。”

“你不相信?”ARTX.CN

“不。”

“你听我讲,……当年黄初平尚未成为正神,在中洲四川丹溪牧羊,我已认识他了…”

“王行,你不要信口雌黄,胡吹乱讲。黄大仙几岁,你几岁?你在什么时候队识他?”

“阴阳子,你听我说下去……当年黄初平在本乡牧羊,巧遇道士赤松子,后者把他和羊群携往中洲金华山石室中,修道成仙,他的羊群也得了道气,变为金华山的白石,继续修炼。后来一部分羊群,道心不坚,被黄初平驱逐出境,各白去世胎为人。”

“哦!你是羊精投胎?”

“不……是白石。”中国古籍全录

“何以为证?”

“无以为证,……不过,三十年前我入籍魔国,经过三查四核,在妖魔录中说我王行是金华山的白石辗转投胎为人。”

“哦?这样说来,你与黄大仙确有一段渊源。”

“阴阳子,依照你的看法,我有做活阴差的资格吗?”

“这也很难说……你千思万想,要谋活阴差职位,究竟有何目的?

“没有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好奇而已。”

“只怕你不仅是为了好奇而已吧!”中国古籍全录

“这个……这个……阴阳子,我也不瞒你……我想到阴间去找一个仇人。”中国古籍全录

“仇人?你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没有。”

“杀妻之恨?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此人破坏了我的道行。”ARTX.CN

“多少年数的道行?”

“四百九十九年。”

“是怎样的一回事?”

“当年黄大仙在金华山时,每天对灵石讲道,寒暑不缀,使我们群石道行大进,炼成了石魂出窍之术。唉!不料某日,忽然来了一位江湖术士,把金华山所有玲珑可爱的白石席卷而去,等到我石魂倦游归来,发觉自己的石躯业已失踪,顿使我魂无所寄托。不得已转入轮回,投胎为人,到目前为止,竟投了二十一次的胎,做了二十一世的人,每世做人都希望寻到那江湖术士,向他索回我的石躯,以便继续修行,可是天涯海角,到处寻觅,却无法发现他的下落……”

“王行,且慢说下去,让我先来问你,你怎知你的石躯是被那江湖术士取去?”中国古籍全录

“是金华山土地公公告诉我的。”

“为什么当方土地不阻止那江湖术士盗取白石?”

“土地神力量有限,无法阻挡。”中国古籍全录

“那么,他为什么不报告黄大仙初平?”

“那时,黄人仙正在打坐修炼,土地公公不敢惊扰。”

“你的同伴们、数以千计的白石,难道都遭厄运?ARTX.CN

“不错……它们的命运比我还要悲惨。”

“可怜!那真所谓五百年劫数难逃……王行,你说下去。”中国古籍全录

“有的人说:那江湖术士心肠恶毒,已遭横死……有的人讲得活龙活现,说那贼术士煮石炼丹,除了一块七窍灵石之外……”

“你的躯壳就是那块七窍灵石吗?”

“是。”

“他为什么要留着你的石躯不煮?”中国古籍全录

“我也不明此中原因,可能是我的石躯生得太玲珑了,因此他保留起来,作为玩物。”

“煮石炼丹,你的同伴惨了……不知它们被煮以后,情况怎样?”

“不知道,想来它们都已化作尘灰,连石魂也变为一场春梦。”

“可能是天意如此,否则,世界上花妖草魔,木精和石怪还要多了。”

“阴阳子,你不要骂我石怪……”

“对不起,我随口讲话,不是有心的……”中国古籍全录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说的,否则,我早已一拳送过来了。”

“那么,王行,那贼术士抄空儿捞去门口么多的灵石,煮打炼丹,白白的进帐了不少道行,现在他可能已成神仙了。”

“不,我已查地国中洲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地仙录中都没有他的姓名。他叫青符山人……你听到这过吗?”中国古籍全录

“哦?青苻山人……我没有听到过,半仙群中,有此人否?”中国古籍全录

“也没有。”

“他点石炼丹,有否炼成?”

“不详……但我不相信那贼子会遭横死?”

“何以见得”

“我二十一世为人,查过地国一百多个部落,以及整个地国所有的坟墓,都未发现此贼的踪迹或骨骸。甚至我也偷掘了许多疑坟,但都徒劳无功。”

“可能他已成神了。”

“不可能,这样的恶贼,怎能成神?”中国古籍全录

“那么,你怎知你的石躯未被煮掉?”

“我想,我的石躯决不会在煮石炼丹的原料之中,否则,我的魂灵也不可能投胎为人。”

“唔,你说得有理……那么,你认为要寻到青符山人,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阴间,是吗?”

“是。”ARTX.CN

“既然你相信他尚未死掉,为何你要到阴间去查他呢?”

“他的生死成谜,也不过是我推测而已,主要是我想在阴司查阅生死天录簿里的青符山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什么地方?”

“阴间判官,不是好吃的果儿,他怎会给你查阅生死天禄簿?”

“我自有办法叫判官听我的话。”

“哦?看不出你到是个深不见底的人物。”ARTX.CN

“对付阴官,宜用诡计,可说是无往而不利……一言抄百总,我必须要谋得活阴差职位。”

“好吧!我阴阳子就为你效劳一次,向罗炎说项,稍加吹嘘,或许有些希望。”

“如此甚好,多谢了“可是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四维二火不是好惹的。”

“当然……不过,凭你一言九鼎,想来这件事能够得到一锹掘个井的效果。”

“我只能尽我所能,但事成与否却不敢肯定。”

“那当然……”

“后天上午,你到这儿来品茶,听我的回音。”

“好,一言为定……”中国古籍全录

在罗炎的病榻旁坐着阴阳子,他是来探问病情。

阴阳子道:“老罗,今天你的气色似乎比前天好些,是吗?”中国古籍全录

“稍有转机。”罗炎有气无力地道:“不过我的毛病三好二坏,只怕一时难恢复健康。”阴阳子安慰道:“你要安心静养,减少思虑,不久就会痊愈……

今天医生来过了吗?”

“来过了。”

“他怎么说?”

“他只说我的体内阴气太重,别的也说不出所以然,开了张药方之后就走了。”

“阴气太重……这斯道你是活阴差吗?”

“不,不知道……可是。他能讲出‘阴气太重’四个字,医术总算不错了。”

“唔。”

“最近你代我做了一次替工,多谢你帮忙,……这是苦差事,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再麻烦你。”

“叨在知已,何必道谢I”

”我自从担任这个差使以来,到如今差不多四十年了,理应退休,可是大仙官不允许我这样做……唉!没有办法。”

“做四十年活阴差不是一个短时期,怪不得那医生说你阴气太重……喂!老罗,你何不聘请一位助手,帮你做些细碎的阴事。”中国古籍全录

“我也有这种想法,可是人才难得,除了你老弟之外……当然、你是最合适,而且名符其实的人物。”

“老罗,你知道我生性傲慢,俗务繁忙,只能偶然为你添手垫脚,这是我义不容辞的。如果兼职阴事,日子一久,只怕要做出脱天漏网的事、连累了你,反而不美。”

“我明白你的阳事已经够忙了,所以我也不敢启嘴,若论人才,你是当之无愧的。”

“老罗,你不妨从别的朋友之中物色一位。”

“唉!谈何容易。有能力的,不愿于这种苦事,没有资格的,我也看不上眼……喂!阴阳子老弟,我上次叫你替我想想办法,物色人才,可惜你老是不放在心里。”

“老罗,你知道,我生平不爱多管闲事,除非好友知交,那就另作别论。即使卖命,也是心甘情愿的。不过,阴间的事情要比阳间更难处理,弄的不好,各方面都不讨巧,尤其是做你的副手,只有一等人才方能胜任,所以我的朋友中间虽有这种角色,我也不敢冒然推荐。”

“老弟。你不要这样讲,其实我只是以事论事。不卖情面而已,并非蛮不奖励的人……只要对方做事肯负责任,我倒很愿意培养—个活阴差的人才……”

“老罗,你说话这样起劲,吃力吗?”

“我现在觉得很好,并不吃力,我继续谈下去……”

“好!我先提出几个妖魔人物来,让你批评一下,不知你赞成吗?”

“你讲“大眼魔煞王明为人如何?

“此人口滑,肚子里藏不得心事,非活阴差之才。”ARTX.CN

“郭昌呢?

“也下是这种人才。”

“为什么?

“此人心思太活、眼高手低,只旨埋头,而不能苦干,因此,也不宜担任活阴差。”

“易猛如何?”

“才有余而识不足,易招物议。”中国古籍全录

“朱越怎么样?”

“因人成事,做不得活阴差。”ARTX.CN

“倪水?

“忠厚之人而已。”

“邹表怎样?”

“此公武功超群。有资格……可惜,文事欠通,所川也不适宜做活阴差的工作。”

“周明呢?”

“性情太急躁了……当年我在森罗殿上,看到他投胎之前,阎王问他,你到阳间为人,要金钱,还是要爱情?”

“他怎么说?”

“他说要金钱。”

“哦?后来怎样?”

“后来他入世为人,长袖善舞,敛财有方。”

“那么,周明何故不能做活阴差?”

“不,只有不贪财的人,可任此职。”ARTX.CN

“张老如何?”

“他也不行。”

“为什么?”

“此人外柔内刚,刚中寓柔,但不能刚柔相济为用,也不是活阴差的材料。”

“你认识王行吗?”

“王行?不详。”

“他也是魔国的散人……”

“是你的朋友?”

“不错。”

“目前他作何生涯?”

“他现在是替人保管和记录金银财物出纳的事情。”

“职位倒也清高,但不知有家眷否?”

“有。”

“道行和武功的造诣如何?”ARTX.CN

“和我相差无几。”中国古籍全录

“经历怎样?”

‘过去曾在魔国的侦查部门服务多年。”

“有何背景?”

“常与散人辈中的正派人物交接。”

“前世的渊源有无劣踪?”

‘据说:十一世前,他是地国中洲金华山的白石投胎为人。”中国古籍全录

“是否黄大仙叱石成羊的白石?”

“是。”

“前世的渊源也清白,但不知他对活阴差的职务兴趣如何?”

“据告很有兴趣。”

“有目的否?”

“有。”

“为了什么?”ARTX.CN

“要找寻个炼石成丹的江湖术士。”

“找他为了何事?”中国古籍全录

“查问—块七窍玲珑灵石。”

“它是王行的石躯吗?”

“不错。”

“王行怎知那江湖术士在阴间?”

“因王行查遍了天涯海角,并末发现他的下落。”

“据传当年有一术士囊括金华山白石,作为炼丹的原料之一,王行要追寻的就是那术士吗?“是。”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只不过想向那术士查问自己石躯的下落而已,还是因对方炼石成灰之故,打算为千万石友报仇?”

“他并未谈到报仇之事。”

“想来他只为自己的石躯,是吗?”

“可能是。”

“如果是这样的活,王行就做不得活阴差,”

“是何理由?”

“因他只为自己,不想为许多石友报仇,太自私自利了。”

“唔,你说得对,但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那也不能怪你,因你与他是朋友关系,你的感觉多少已被友情所蔽,所以思考也不够深刻。”

“不过,他虽未讲到报仇的事,但心里或许有此概念,也说不定。”

“阴阳子。你我谊属知交,无话不谈,我罗某想请王行面试武功道行,真才实学,不知此举会影响他的自尊心吗?”

“你不相信我的活。”

“非也。”中国古籍全录

“我认为不妨面谈,何必面试?”

“活阴差职务低微,但责任重大,假如经过考试,由我选定,一切后果都是我负担,否则,你可能去受到牵连……我这样做法完全是了使你脱离干系。”

“唔,你说得有理,……几时面试?”

“说试就试,现在你能请他前来舍间吗?”

“你不想休息养病?

“此刻我的精神很好,面试不妨宜即举行。”

“既然如此,我去叫他来。”

“不,何必要你劳驾,告诉我,他住在何处?我叫院公去请。”中国古籍全录

“好。”

阴阳于说着,即从身边取出一张名片,写下了王行的地址,又加了—句:“盼即来见罗公”,把它递给罗炎。

罗炎看了一看,就叫院公拿着名片去请王行。

接着罗炎又吩咐仆媪,到隔邻请“压不死伯伯”前来谈话。

不久,一个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者进入房内,罗炎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事,号称压不死伯伯。”

阴阳子立即起身,与压不死伯伯握于,双方各用六成腕劲,互相印证武功,彼此半斤八两,不分高下,而罗炎已经开口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阴阳子。”

压不死伯伯与阴阳子同时大笑,互道“久仰”。

于是他们二人坐下来谈话。

阴阳子问道:“尊号‘压不死’这三字,想来必有来历,可否见告?”

压不死伯伯正想问答,但罗炎业已抢先道:“这位伯伯能肩挑千斤重担,步行如飞,所以别人都叫他压不死伯伯。”

阴阳子道:“哦,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压不死伯伯道:“区区之力,何足道哉
!罗公叫我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罗炎道:“等—会,有个姓王的前来面试,请你老伯指教。”

压不死伯伯—听,心里明白,道:“指教不敢……如有用老汉之处,但请吩咐。”

罗炎道:“那好极了……阴阳子老弟,等—会,王行来时,请你暂到后房回避,不知尊意如何?”

阴阳子道:“当然,当然。”

正谈话间。院公前来通报,道:“客人已在大门外等候。”

罗炎道:“麻烦老伯,代我迎他进来。”

这时,阴阳子已经转入后房。

—会儿,压不死伯伯引导王行走入房中。

王行一见罗炎,连忙作揖,道:“参见罗公。”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拥着锦衾,坐在床上。欠身拱手道:“请坐,请坐!恕老朽偶沾微恙,未能起床出迎。”

“不敢,不敢……”王行说着,坐于刚在阴阳子所坐的椅上,同时眼光瞟向罗炎,一掠而过,心里暗想:此公颧骨高突,双日炯炯,必是个足智多谋,处事严正的人物。

罗炎道:“王老弟,你的意思已由阴阳子转达了,”

王行道:“在下才疏学浅,还仗罗公不吝指教。”

罗炎道:“不要客气……不过,老朽说话喜欢开门见山,实事求是,如有得罪之处,希勿介怀。”

王行道:“罗公有问,在下必答,决不敢吞吞叶吐,装腔作势。”

罗炎点头道:“世途险恶,陷阱密密麻麻,防不胜防,冥路崎岖,机巧迷迷茫茫,无所适从,处身于阴阳之间,应该怎样说,怎样做,方称得体?”

王行道:“上什么山,采什么柴,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

罗尖又点了一下头,道:“在阳间,常有绿林好汉,威胁过路之人,付出买路钱来,在阴间,或许也是如此,假使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如何对付?”

王行道:“在人间,遇到强盗,付钱免灾,如在黄泉路上,我就一毛不拔。”ARTX.CN

罗炎道:“你想逃走,还是想与鬼打架?”

王行道:“都不想。”

罗炎道:“你将使用什么方法走过这条黄泉路?”

王行道:“我只要在鬼强盗的脸儿上分别吐了几口生人气,他们就会退避三舍。”

罗炎唔了—声,道:“鬼计多端,你不怕他们阴损?”

王行道:“阳间为人,若不做亏心的事,头上毫光发出浩然之气,阴间鬼魅小丑,遁逃惟恐不及,怎敢阴损?”

罗炎也不表示是或否,又问道:“若遇邪神留难,蛮不讲理,为之奈何?”

王行道:“对付邪神比对付恶鬼还要容易,前者乃是伪君子,其行虽伪,但神的身份多少要讲体面,不敢公然显露劣迹,以免当众出丑,后者犹如真小人,已包括了无赖,亡命之徒,不知羞耻,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混合体。因此,如果邪神蛮不讲理,故意留难,我就找其漏洞,以正理制其无理……”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道:“假如制之不服,怎么办?”

王行道:‘强辞夺理的邪神,表面上必然虚张声势,所谓开弓不放箭,吃相难看,令人望而生畏。其实色厉内荏,心里暗示发慌。对付这种邪神,只要轻描淡写,用几句中肯的活,戳穿他的理亏之处,并晓以利害,使他知难而退。”

罗炎道:“万一他顽固不化,你是否用武。”

王行道:“不,在下除了自卫,决不用武力。”

罗炎道:“不用武力,问题没法解决。”

王行道:“比舆论来揭发他的假面具,或诉之于那邪神的上级,还怕他不肯就范吗?”

罗炎道:“刚才你说:邪神乃是伪君子,恶鬼犹如真小人,但你在初次见到他们时,如何辨别对方的性质?”

王行道:“在下只要先看他们的眼睛,再听他们的言语,就能知道一切。”

罗炎唔了一声,道:“胸中不正,则眸子无焉……听其所言,察其所行……是这意思吗?”

王行道:“是。”

罗炎道:“假如你做了活阴差之后,将如何对付那些犯罪的鬼魂?”

王行道:‘鬼犯了罪,应由鬼官处理,活阴差无权过问‘”

罗炎道:“如果那鬼魂是由你带领呢?”

王行道:“我先把他扣押起来,然后交给鬼官。”

罗炎道:“假如那鬼犯是个赳赳武夫,恃力反抗,向你攻击,但为了自卫,你是否以牙还牙,压其凶焰?”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道:‘我无须动武,只要念几句‘治鬼咒’,他就会头痛不止,或我把护身符让他看一下,还怕他不吓得屁滚尿流吗?”

罗炎道:“什么护身符?”

王行道:“是我要求‘鬼煞’神影子前辈画的。”

罗炎道:“你为什么要求他画这种‘鬼画符’?”

王行道:“难道它没有用处吗?”

罗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的动机何在?王行道:“我早想与鬼打交道,就不得不预先准备一些必要的法宝。”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哦了一声,道:“阴司路上和人间一样,坐要坐的钱,立要立的钱,钱从哪里来?”

王行道:“为了公事,可先向公家领款,以后照实报销;为了私事,我自己掏腰包……”

罗炎插嘴道:“假如为了鬼魂,而要花钱,你怎么办?”

王行道:“对于鬼魂用钱。听说规定某种供应和服务都是免费的,例如囚鬼车,鬼马。落案过堂,打屁股,以及其他体罚等等。

至于别的事项,我只能做到将猫儿尾拌猫饭吃。”

罗炎道:“你的意思是向鬼魂敲竹杠?”

王行道:“不,蜻蜓吃尾巴。”

罗炎道:“假使那鬼魂忘记带钱,或是个穷鬼,身边不名一文,试问你如何应付?”

王行道:“由我暂垫,以后向其阴司的祖先讨还。”

罗炎道:“万一那鬼魂的祖先也是穷鬼,无钱可还。你的垫款就变成了坏帐,那么,你是否把它放弃当作舍施。”

王行道:“不,我要追讨。”

罗炎道:“对方像燥砻慷那样的榨不出油,如何追讨?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道:“我要他为我做工,作为抵销,谁不欠谁。”

罗炎道:”假使有个鬼魂恳求你给以某种方便,你可答应?”

王行道:“那要看他恳求何种方便,”

罗炎道:“臂如他需要女鬼伴行,以解长途寂寞。”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遭:“不准。”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道:“也许他肯出重大的代价,作为交换条件。”

王行道:“拒收,谁要拿他的锡箔灰,吃他的软口汤?”

罗炎道:“可能他也给你一个美丽的女鬼伴宿,由他付钱。”

王行道:“不要,活男阳具不入女鬼阴户。”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遭:“如果此鬼愿意将他在阳间的妻,女,或姘头赠给你呢?

王行道:“说这种话,我打他的嘴巴。”

罗炎道:“他请你饮酒吃饭呢?”

王行道:“谢绝。”

罗炎道:“这种小事你也不肯领情?”

王行道:“活人的肚子容不得鬼酒和鬼饭。”

罗炎遭:“假如此鬼要求多吃一些好东西,你能允许他?”

王行道:“那当然,不过钱要由他自己付。”

罗炎道:“如果这鬼家伙向别的鬼使神差行贿,求他们打屁股时不要太重,被你看到。你将作何表示?”

工行道:·眼开眼闭。”

罗炎道:“做鬼的多数扮惯死模活样,装傻作哑,耍鬼把戏,玩鬼花头,使你防不胜防,糊里糊涂地进入圈套。耍你顶缸,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办法使他们扳不到你的错头?”

王行道:“魑魅舰魉,都是下流胚子,脱不了鬼胎,我跟他们办案,打交道,不能太过仁慈,一定要外好里砑搓,否则,我就会吃亏。最好的办法是:开始就使用下马威,折磨他们,或者给个软钉子,反会得到对方的尊敬和服贴。”

罗炎道:“天下无难事,只怕鬼子们死求白赖,使你轻也不得,重也不得,—时倒也拉不落面皮,结果你还是上当。”

王行道:“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不过,假如为了无关重要的问题,我譬如做好事,行个方便,不妨卖个顺水人情。”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道:“鬼之为物,你倒也知道不少,可是你所讲的都是理论,只怕不能与实际结合,这一点,你有什么策略补救?”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道:“我希望罗公给我一个机会,代你到阴司路上走走,办些小案子,也好让我获取些经验和见识……当然,我也不敢保证胜任,但最低限度我有信心,也不会使你丢脸。”

罗炎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否则我怎会叨叨絮絮与你谈论不休?”

王行道:“多谢阁下看得起我。”

罗炎道:“且慢多谢,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王行道:“您尽管问吧罗炎道:“目前你的生活过得好吗?”

王行道:“我以劳力换取金钱,所以对自己生活掂斤估两的舍不得滥用,可是对朋友却肯尽力帮助,那末,我只能说有限度的吃用不愁。”

罗炎道:“你不想多挣钱?”

王行道:“只要吃用足够,我也不想多用心思,乱抓乱挖。”

罗炎遭:“做活阴差,有时可能先要倒贴本钱……”

王行哦了—声,并不回答。

罗炎接着道:“你在阴司办案,有些贪污的鬼官也许会向你伸手,索取魄送。”ARTX.CN

王行道:“阳间衙门横行,难道阴司官吏也敢做这种不良的额子吗?”

罗炎道:“你不知道,除此之外,鬼官有时也会挨近你的身边,给你—包赃款,使你无法拒绝。”

王行道:“哦!有这种事?”

罗炎道:“他们贪赃,同时也敢行贿,如果你是活阴差的话。”

王行道:“这是公开的秘密,还是定例?

罗炎遭:“不过,都可以说,大家心照不宣。”

王行道:“我可否取消这种定例?”

罗炎道:“当然可以,不过,好戏上演了。”ARTX.CN

王行道,“什么好戏?

罗炎道:“如果你拒付馈送,或拒收贿赂,想作洁身自爱,清清白白的活阴差,这叫做破坏旧规定例,他们就会处处与你作对,弄得你焦头烂额,在黄泉路上寸步难行,接着许多控告你贪赃枉法的无头信,具名报告书,立即转到上司手中,或栽脏嫁祸,查有实据,到那时,不论你的口才如何高超,道理如何充足,也会感到辞穷,无法自辩清白。”

王行道:“这样说来,你罗公做了四十年活阴差,一定是贪过无数次的赃,行过了无数次的贿,才能保持这个职位……不过,在下非常疑惑:照理,你早已应该发达了,衣食住行大可改善,但现在我看你的生活情况还很清苫,住的是破落院子,穿的是粗布衫裤,家具简陋,设备陈旧,出无车马……是否你做活阴差的工资,加上赃款收入,还不够你行贿支出?”

罗炎道:“我本人做这一行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此中矛盾,以后你会明白……不过,如果你要做活阴差,先决条件是右手行贿,左手纳贿,你愿意吗?”

王行听了,面部显出迷惑之色,半晌说不出活来。

过于一会儿王行缓慢地道,“假如这是非做不可的任务,我只得勉为其难了。”

罗炎道:“好,王老弟,你过去修炼哪种功夫?”

王行道:“内功稍懂皮毛,很是肤浅。”

罗灸道:“你客气丁,外功呢王行道:“较内功略胜一筹。”

罗炎道:“听说你与敝上司黄大仙素有渊源,是吗?”

王行道:“那是隔离了二十一世的事情。”

罗炎道:“其实你可直接向敝上司申请活阴差职位。”

王行道:“我不想利用年代悠久的关系,或借重他的势力,罗炎道:“为什么?”

王行道:“在下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道:“有志气……现在我想请压不死伯伯陪你玩几下手法,你会反对吗?”

王行道:“愿意领教。”

于是罗炎回过头来,道:“老伯,你与这位王老弟到后院广场上,较量—下拳脚,但不要太认真。”

压不死老伯欣然起身,心里明白“不要太认真”这句话的意思。

等到王行跟随着压不死老伯走出房外之后,罗炎就叫阴阳子进来。

阴阳子道:“老罗,你们的谈话我都已听到……你觉得王行此入如何?”

罗灸道:“不简单,看来他的办事能力是及格了,但不知武功怎样?”

阴阳子道:“等一会那老伯回来,可见分晓……老伯的武功很不错吧。”

罗炎道:“好得很,已臻上乘,我想王行不是他的对手。”

阴阳子笑道,“未必!”

罗炎道:“哦?你的意思是……”

阴阳子道:“武人的动作是不会斯斯文文的。只怕王行动手时留不得情,弄伤老伯……好在你已说过不要太认真,谅必双方都会手下留情的。”罗炎道:“我说的是反话。”

阴归子道、“反话?那就不对劲了!”

罗炎道,“有什么不对劲?”

阴阳子道:“我知道王行的脾气,如果对方出手不合规矩,他的反击是加倍的,只怕那老伯受了伤,你我的面子都不太好看。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道:“老弟:你不要危言耸听,老伯五十年来未逢敌手……王行学的是什么功夫?”

阴阳子道:“正气照循环功。”ARTX.CN

罗炎听了,面容失色,道:“那不是赤松子的绝学?”

阴阳子道:“不错。”

罗炎道:“你不是说笑话吧!”

阴阳子正色道:“老罗,我不骗你。”

罗炎道:“老弟,你快出去,叫他们立即停手,不要较量了。”

不久,阴阳子,王行和压不死老伯相继回到房内。

罗炎看到老伯面色灰白。不问可知,他是末占上风。于是罗炎不待他们开口,连忙抢先道:“你们都请坐……原则上我接受王老弟暂任活阴差副座职务,先替我办以件要紧的案子。不过……”他转过头来,对着王行道:“你今晚不要回去,在舍间屈驾一宵,因我还有事情跟你谈谈。”王行点头同意。

罗炎又道:“此刻我的精神很好,身体也觉得舒适得多,似乎霍然而愈。现在时间正好,请各位在这里便饭……”于是他吩咐家人,速备酒菜。

过了一会儿,院公来请入座。

罗炎连忙从床上起身,穿好灰服,陪着客人走到饭厅坐下开始畅饮。

百闻不如一见。王行觉得罗炎的性情极豪爽,并不像外边的传说;他比阎王还要难相与。

罗炎也觉得王行的才干不错,武功又高,于是另眼相看,频频劝酒。

大家谈谈说说,饮饮吃吃,宾主都很高兴。中国古籍全录

这时;王行由于梦寐以求的活阴差职位已经十拿九稳,不禁欢喜万分,未免多饮了几杯,终于酢酊大醉。中国古籍全录

罗炎吩咐院公,将王行送到后房的床上安置。

接着他们又饮了一会儿,方才尽欢。

罗炎等待阴阳子告辞后,就对压不死老伯低声说道:“今晚你把王行摆布—下,考验他的定力。”

老伯会意,走出房去,准备作法,要在阴司路上观察王行的身手如何?

阴风凄紧,愁云惨澹,古木萧疏,黄尘迷世,王行在这条崎岖的山径上,踟踌着。

这是什么地方?王行自己也不知道。

王行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也讲不出所以然。

他只觉得被一股无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着,使他身不由主,盲目地走到这样荒芜的郊原。中国古籍全录

向前一看,重岭险阻,向后一望,高山千仞,王行进退不得,踽踽无亲,无可奈何,只好在这里徘徊着,忽然后面传来自一阵彳彳声音,王行回转身来,看到瘦肥不一。年龄不同的五男五女,身穿丧服,头戴笠帽,身边都有武器,急匆匆地走过来。由于这批男女的笠帽戴得很低,王行看不清他们面型的长短。ARTX.CN

“强盗来了。”王行心里想道。

于是他伸手握着身边的剑鞘,退让路旁,暗作防卸。假如对方稍有不法举动,自己就准备拔剑应变。

可是,那批男女连正眼也不向王行观看一下,自管自急步前进。

王行心中暗想:看来他们都不是善类,也许到前面去作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定要消灭那些乌男女,为地方除害……

正在思忖之际,男女们已经走得很远,王行为了要探视究竟,立即向前追踪。

男女们越岭,王行远远地跟在后面也越岭,对方下山,他也下山,不知不觉经过了许多山岭。

忽然王行看到蹄旁的石碑,上写三个大红字体:“青白村”

他吃了—“喻,暗想道:“肯白村,这不是我的家乡吗?”

举目四望。他发觉周围环境,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从小在这里长大,他连一草—木也都记得。

“那批狗男女竟敢到我的家乡来抢劫!”王行心里骂道。ARTX.CN

这时,男女们走进村去,等到王行赶到,众男女早已站在广场上,其中一个女的正与他的堂兄王禹争论。

王行不动声色,纵身跃上场边的梧桐树,踞高临下观察他们为何吵闹……”

这时,王禹大声道:“何方贱女,敢到青白村撒野?”

那女子年约二十,双眸含怒,皱眉切齿道:“青白村并不清白,狗贼王禹,你还记得十年前栽赃逼娶,害死红姑的事情吗?”

王禹听了,面色骤变,颤声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那女子忿然道:“你不认识我是英姑吗;”中国古籍全录

王禹狡笑道:“哦,英姑,你这小丫头,十年不见。毛头姑娘十八变,变得漂亮极了,变得我也不认识……”

英姑骂道:“畜牲,住口!你记得我姊姊是怎么死的吗?血债血还,快快纳命!”

她说着,挥刀冲前,向王禹当头砍下。

王禹斜跃避开,嘴里辩道:“慢来,慢来!英姑,你听我讲,当午的事实是误会。我向令姊求婚不遂,反被她打个巴掌,因此,我怀恨在心,不过,现在我与你讲和,愿意娶你为妻,永作不贰之臣,以赎前愆……”

英姑正气凛然,
斥道:“无耻恶徒,死期已到,还要胡言乱道……”

她嘴里说活,手中不闲,舞动钢刀,直奔王禹。

王禹大怒道:“贱女不识抬举,难道我会怕你?”

他也举刀抵抗,于是以一男一女刀来刀去,在广场上大战起来。

当时,广场周围站着许多人,既不上前排解,又不挺身助举。

只是袖手旁观,好象事不关己,聊看闹热而已。中国古籍全录

这边,英姑本领了得,已占上风,王行看到堂兄刀法混乱,败像毕露,不消—刻,只怕就要被杀。王行心想纵下树来,前往救护,可是仔细—想,堂兄栽赃逼婚,害死红站,罪人恶极,即使挨了一刀,也是他自作自受,死不足惜,因此,索性看着不动。忽然,王禹—声惨叫,左臂已被英姑砍断,接着她又劈掉他的头颅。

英站既报姊仇,目的达到,面现喜色,从地上拾起王禹的首圾,放入身边的挂袋,随即转身离开现场。这时,广场上的众男女丛中,阔步走出一个壮汉,指着旁观之一的老翁,大声道:“老匹夫,你身为捕头,受贿附恶,迫害我父朱元,诬良为盗,使他含冤而亡,今日你恶贯已满,还不束手就缚,任我宰割?”王行一看,这老翁原来是族叔王朋。

王朋倒也不赖,坦白承认有这—回事,他本是武人,生性倔强,不肯屈服,高声道:“朱元的儿子,我告诉你,这好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若非你现在讲起,我几乎忘记了,不过,你到这时。才来寻事,只怕太迟了吧!

朱元的儿子怒目睁睛地道:“老贼,钱债不嫌时短,血债不嫌期长,你老而不死,只因血债未还,如今死到临头,正好引颈受戮……”他说着,从身拔出匕首,直剌王朋。

“慢着!……”王朋大声道:“老夫记得朱元死时,还是光棍—条,哪里有你这个野种?”

朱元的儿子道:“放屁!我朱虎乃是家父遗腹之子,如果那时我已出世,岂不早已给你斩草除根了吗?你老贼心肠恶毒。鬼计多端。可是百密—疏,使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朱虎话未说完,业已挥动匕首冲前。

王朋自恃武艺高强,毫无惧色,右掌相迎,左掌横劈朱虎。中国古籍全录

于是二人拳来匕往,开始恶战。

在树上俯瞰的王行摇摇头,心想道,“看来族叔要倒霉了……

错在他身,我只好坐视不救……”

果然不出所料,王朋竟年老气衰,已失当年之勇,且手无寸铁,不耐久斗,一会儿,即处下风,还手乏力,被朱虎—匕刺入前胸,顺手划下,肠破而出,血如泉涌,立即倒地身亡朱虎得报父仇,但因积仇已深,对横死地上的王朋还下肯罢手,接着他又挖出王朋的心,…”

“你娘,一颗黑心!朱虎叫道。

他把那颗黑心抛在地上。用脚一踏,踏成扁形的肉浆,又将匕首上的血迹揩掉之后,就阔步走出村去。

这时,那批众男女群中,忽父窜出了一个披发女子,手握钢刀,从观众中拖出中年书生,骂道:“你这衣冠禽兽,枉读圣贤之书,竟然与我弟妇通奸,倒也罢了。但为何毒死舍弟,使我母年老失子,不堪刺激,含恨而亡……我到处寻你,原来你躲在这里,今日恶贯盈满,逃不掉了。”

那中年书生辩道:“这事与我无关。令弟不能人道,是你弟妇前来勾引。她既生得标致,叫我怎能抗拒美色?何况下毒之事也是她出的主意……”

披发女子抢着道:“她出主意,你买毒药,是吗?”

中年书生语塞,默然低头。

披发女子道:“本来你在三年前可得厚禄,但终因此孽,金榜除名,且要遭受天谴,应此在我的钢刀之下,作个断头鬼……,她说着,举刀一挥,那书生的头颅应手坠地,躯壳也倒了下去。

那时,王行高踞树上,早已认出这书生是自己的内弟,名叫杜蒙,可是他只知杜蒙忠厚老实,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段秘密的罪恶,因此,他爱莫能助,无法插手,只好眼巴巴看着那披发女子动手杀了人之后,扬长而去。接着而出的是猴脸尖嘴的虬髯老人,赤手空拳,冲入观众群中,伸出右手,抓出一个獐头鼠目的壮汉,好像老鹰抓小鸡,提了起来,又伸出左掌,拍的—声脆响,打了对方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然后掷于地上,用脚踏住他的胸膛。厉声骂道:“你这恶贼,一生谋害了多少人?快快从实说来。”

那壮汉似乎已被虬髯老人的威力所慑服,毫无反抗能力,哀声道:“老丈饶命!”

虬髯老人道:“老夫不杀你,快把你平生恶行讲出来。”ARTX.CN

壮汉道:“十年前,我扼死一个老人,夺取了他的财物……”虬髯老人唔了一声。

那壮汉接着道:“七年前,我为了贫困,想抢劫一个老年商贩的包袱,但他不肯给我,被我—推,仰而跌倒,脑壳跌淬,死了……”

虬髯老人又晤了一声。

壮汉又继续道:“某年某月。我又谋死—个老翁,拿下他的钱。”

虬髯老人道:“还有呢?”

壮汉道:“没有了。”

虬髯老人道:“你为什么专向老年人下手?”

壮汉道:“因老年人都是棺材楦子,身体衰弱,反抗力不大,使我‘做案’容易得手。”

虬髯老人道:“据我所知。你也常想扼死你年老的父亲,那是为了什么?

壮汉道:“自从我前后谋死了三个老年人之后,在我的眼光里,忽然发现我爸爸的面孔,看起来好像是那批死鬼的老人的面孔一样,尤其是当我饮子几杯酒,半醉半醒的时候……所以我就用力扣住他的颈项……不过,当他叫喊救命时,我—看不对劲,原来爸爸的面孔根本不像那批死鬼老人的面孔……因此。我就放松了手。”

虬髯老人嘿嘿冷笑着,一边把脚从那壮汉的胸膛上移丌,道:“你招认了总算坦白,站起来,滚吧!

壮汉爬起身来,嘴里再三道谢不杀之恩之后,转身走去,同时。虬髯老人也离开现场。中国古籍全录

高踞树上,用手搭凉篷,向下观望的王行-早已看出那壮汉就是表弟马庆,他的帽子上插着一面小型黑旗,这是大大的不祥之兆。不过,他想到表弟为人不正,专作谋财害命勾当,这种人若不死。真是天无眼睛。

忽然,青天里打—个霹雳,雷电交作,马庆已在二丈之外的地上变成朝天馄饨,
全身焦黑,显然他被雷电殛毙。

场上观众突闻迅雷,个个不及掩耳,惊得面如土色,包括王行在内,但那边站立着的三男三女却态度自然,神色不变,十二只眼睛正在观众丛中搜索。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死亡,隐藏着报仇雪冤的成份,已使观众中做过亏心事的人们,感到情况不妙,各自担心,已经不想继续逗留现场,同时他们注意着那边三男三女,以便看出对方究竟是什么路道,何方神圣?一切祸事仿佛命里注定,冥冥中似有鬼神主宰,使他们在行动上自露破绽,因当他们分别发现那三男三女是与自己亏心事有关的人物时,不禁惊骇万分;身不由己地向后退缩,企图逐渐脱离观众队伍,乘机溜之大吉。不约而同地采取这种步骤的有十人之多,包括六男四女。

假如许多观众中的
四男六女不作逃走之想,那边三男三女一时倒也寻不出目标,冤家对头。如今前者既已心虚,自露破绽,被后者立即发觉,真所谓神作祸作是也。“站住!走不了的……”声音发自那边的三女三男。

接着,他们纵跃如飞地冲出,把准备逃走的六男四女全部阻住,赶回广场中央,严加看守,同叫,其中一位面目秀丽的中年妇人对着观众发言,道:“朋有们,不必惊慌!我孟英决不会做出张公吃酒李公醉的事情,债有主,冤有头,我要找寻的对头人,已经在这里了”她一边说,—边用眼光转别那批被看守的六男四女,盯者看了一下之后,继续道:“请各位暂时委曲一下,不要离开现场,看看我处理事情是否公道。等一会儿,假如谁认为我的做法稍有偏差,谁都可以站出来批评,或干涉阻止。”观众的反映并不显著,因事不关已,他们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倒是高踞梧桐树上的王行心里非常激动,因他在这时才发觉。

那自称孟英的女子,乃是自己以前所恋爱、却突然失踪,且不知下落的孟玉娟。不过。在此时此地,她正在针对冤家,报仇雪恨,他当然不便露面,与她相认,除了耐心等待,静观事态发展之外,别无他法。同时,他又发觉那些被截回的六男四女,都是与他有关系的亲人或朋友。六男之中,一个是他的父亲王侗,两个是兄弟——王进和王顺,三个是朋友宋杰,李静,莫子珍;四女之中,一个是他的妻子杜锦屏,一个是妻妹杜锦芬,两个是表妹尹娥和史小青。

这时,王行觉得非常痛苦,感情上的矛盾可想而知,他认为家人和朋友都被列入当作清算仇恨的对象,此中必有一段夹杂不清的纠纷。可是,他内心的檄动不久即被自己遏制,因他先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考虑自己应否插手于涉。这时,盂英满面杀气,态度严肃,指着这边六男四女中的一男一女,厉声骂道:宋杰,尹娥,你们这对狗男女,还不滚过来?宋杰年约四十,青衣小帽,看样子不像是个上等人,尹娥年已半老,但衣衫新艳,风韵犹存,听到盂英喝骂,也不敢还嘴顶撞,乖乖而畏缩地走了过来,在孟英前面站定。显然,他们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所以面对现实,形同囚犯。

孟英冷笑一声,伸出玉掌,打了宋杰和尹娥一正一反的耳光,其出手之快,使他们无法躲避,落手之重,竟把他们的半边面颊分别打得红肿。接着,她怒目斥骂道:“尹娥,当年你诈言诱我前往探亲,不料走到僻静无人之处,被宋杰暴力劫持,转鬻勾栏,坠入火炕,使我过着非人生活,终身郁郁不欢。今日狭路相逢,你们还有什么话讲?”

尹娥以手掩护着打肿了的面颊,畏怯地道:“这是宋杰出的主意,不关我事……”

盂英喝道:“放屁!宋杰叫你吃屙,你也去吃吗?你这个走码头的贱货,惯做会头,惯放高利贷,收印子钱,说风流话,做马伯六,奉上欺下,拉粗腿,马前健,我孟英与你有什么仇恨,竟然害得我面目无光,一世抬不起头来,并拆散我和王行的婚事。”

尹娥道:“当年是我一时之错,不该在你身上展爪,如今懊悔也来不及了。可是,问起罪来,我不过是个从犯而已,你要怎办,就怎办吧!”

盂英道:“你说话倒也爽快,一报还一报,我也教你一生抬不起头来……”她说着,用手指点中尹娥身上的天柱骨。

尹娥惨叫一声,立即伛腰屈背,抬不起头来。

接着,孟英指着宋杰,厉声道:“你这个天不覆,地不载的‘方便主子’,淘古井,吃软饭,挨坊靠院,逼良为娼,说不尽的坏事你都做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让老娘慢慢地消遣你……”她说着,慢步走向宋杰,准备有所惩治,以便消除胸中的积怨。

怎知那没骨骼的宋杰不待孟英走近,立即跪倒尘埃,叩头如捣蒜,哀声恳求道:“孟姑娘,你不能怪我,这事是杜氏姊妹二人唆使我这样做的。”

孟英惊异地道:“嗄?你说得清楚些。”

宋杰道:“这是一件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也说不明白,总而言之,你去问她们好了。”

孟英听了,回过头来,注视着杜锦屏和杜锦芬,半晌不语,腔上显现着迷惘之色,表示她对宋杰的话有些不大相信。过了一会,她启嘴道:“锦屏锦芬,你们走过来。”

杜氏姊妹连快走近盂英的身边站定。

孟英道:“宋杰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杜锦屏低头不语,但她的妹妹杜锦芬承认道:“听到了,宋杰没有说谎。”

孟英道:“我孟英过去对你们姊妹不薄,想不到你们竟会做暗箭伤人的事。”

杜锦芬道:“你不能怪谁,只怪你自己吧!

孟英道:“这是什么意思?”

杜锦芬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的姊夫亲热?”ARTX.CN

孟英道:“你的姊夫是谁?”

杜锦芬道:“王行。”

孟英道:“哦!我明白了,当年我与王行恋爰,锦屏也在追求王行,所以你与令姊串通起来,施用毒计将我陷害,使她如愿以偿与王行结婚,是这意思吗?

杜锦芬道:“不错。”

孟英道:“争取男人,各凭真实本领,如果你们运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我孟英虽败无怨,可是,你们不顾道义,施展鬼魅技俩,损人利己,我心不服……”

她说到这里,面色突变,冷酷地接下去道:“我也不是慈仁的女子,一报还一报,现在我先要把你们姊妹俩下体的那活儿废了之后,再讲道理……”

她说着,准备动手,先向杜锦芬进袭。

杜锦芬连忙闪身避开,抢着道:“慢来,慢来!我有话讲。”

孟英道:“你讲!只要你讲得有理。”

杜锦芬自以为理直气壮,侃侃地道:“情场犹如战场,争夺男人运用机巧,出奇制胜,只求达到目的,何必选择手段?像你这样呆木木的女人,当然不堪我们一击,你不怪自己愚蠢无能,反来责人,真是笑话。”

孟英切齿道:“贱婢强辞夺理,情场虽如战场,战场杀人无罪,但情场杀人就另当别论了。”

杜锦芬道:“你又不曾死掉,何必说得这样严重?”

孟英冷笑道:“你怎知我还设有死?”

杜锦芬遭:“即使你已经死了,也不是我杀死你的。”

孟英遭:“你说得好轻松!凡事有因必有果,假如我不坠入你们的圈套,也不会死得这样早。假如我还是活人,我怎有机会来向你们清算旧恨?”杜锦芬道:“危言耸听,我不相信你是个鬼魂?”

孟英道,“是人是鬼,无关重要……现在快快纳命!中国古籍全录

她说完了话,又要动手。

杜锦芬双手乱摇,道:“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

孟英道:“有屁快放!”中国古籍全录

杜锦芬道:“我的罪不致于死。”

孟英道:“就是这句话吗?”

杜锦芬唔了一声。

孟英道:“我知道,你无须吩咐……”

她说着,把长袖向杜锦芬面前一挥,后者双眼停住,动弹不得。接着,她又迅速地伸手进入杜锦芬的裤档里,从其下体抓去了一块带着毛血的肉。杜锦芬惨叫一声,扑倒地上。

孟英冷冷地道“是的,罪不至于死……”

她说到这里,转身面对杜锦屏,问道:“锦屏,你好吗?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但你的胜利也是昙花一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交代吗?”杜锦屏惊骇地道:“玉娟饶命J”

孟英道:“照理,你的下场应比令妹更惨,不过,我为了不使王行太过伤心,可能放你一码,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杜锦屏道:“什么条件?”

孟英道:“你把王行让给我。”

杜锦屏忿然变色道:“我不答应。”中国古籍全录

孟英道:“你不答应,只有一条死路。”

杜锦屏道:“你不要脸,夺人所爱。”

孟英道:“不错,现在我是不要脸,但从前你使用毒计害我,并将我的所爱夺去,是否也不要脸?”

杜锦屏语塞,低下头去。中国古籍全录

孟英遭:“你答应了吗?”

杜锦屏遭:“不。”

孟荚道:“你讲出理由来。”

杜锦屏道:“如果你夺走了我的丈夫,那是会使我难受得像挖心一样,我将一辈子睡不着觉,要发疯的。”

孟英嘿嘿冷笑,道“我要你这样说……你当年弄得我过着暗无天日,见不得人的地狱生活,又使我失去了王行,在那时,你知道我渡过了多少的不眠之夜吗?”

杜锦屏道:“将心比心,我现在才体会到此中的滋味……不过,如今我与王行已是夫妻,木已成舟,请你原谅我,饶赦我,我愿意终身做你的奴婢,只求你让我和王行在一起生活。”

孟英道:“你是损人利己的胜利者,对于这件事的体会并不深刻。我是被害人,又是失败者,而且在心灵上和肉体上所遭受到的痛苦,不知道要比你多出几倍,难道我不应该向你报复吗?”

杜锦屏道:“我的妹妹已经给你毁了,难道这报复还不够吗?”

孟英遭:“她是从犯,只受些皮肉之苦,死不了,但你是主犯,罪孽深重,惩罚也应更严厉。”

杜锦屏道:“你想杀死我?”

孟英道:“是。”

杜锦屏遭:“好,我就死给你看,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孟英道:“什么条件?”

杜锦屏道:“我死了之后,你不要接近我的丈夫,”

孟英道:“那也由不得你……”

这时,跪在地上的宋杰,乘着孟英正与杜锦屏说话,对他未加注意的机会,缓慢地站起身来,向后移动脚步,想要离开现场,溜之乎哉,但他的企图未能实现,因那边与孟英同来的三男二女,已经发觉了,立即扬声示警,于是孟英赶了过去,重重地刮了宋杰一个巴掌,打掉了三粒玉钉,口中吐出鲜血,但这还不算数,她又伸出双指,所谓二龙抢珠,直戳他的眸子,只听到惨叫一声,两只眼珠脱眶而出,接着又被她一推,把他推了一个仰八义,痛极悲声大哭,眼眶里流出来的有血有泪,混在—起,犹如泉涌。

可是孟英还不甘罢休,又用劲踢出一脚,踢在宋杰的下身,存心要毁掉那糟蹋女人的活儿,使他终身不能人道,且免以后再害良家妇女。这是恶人悲惨的下场,虽说有应得之罪,但孟英身浆深仇,积恨已久,无怪她的报复手段似乎太过毒辣。

这时,孟英也不再理会宋杰像杀猪般的痛哭,平静地走了回来,接下去继续对杜锦屏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相反地,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就把你与宋杰同样处理。”

杜锦屏看到了宋杰被惩治的惨状,已吓得面无人色,觳觫不已,哀求道:“王娟,你可否给我考虑三天,再作最后决定?”

孟英沉吟一下之后,道:“好,三天之后,我再来找你……不过,我警告你,你是逃不了的,因我要勾去你三魂六魄中的—魂一魄,让我掌握在手,作为抵押……”她说着,长袖向杜锦屏面前一挥,这是她刚才用于其妹杜锦芬的同样手法,消灭了对方逃走的念头。孟英看到杜锦屏双眸呆木,接着道:“锦屏,你走吧!于是她自己也像鬼魅那样在现场消失。

这时,高踞树上,向下俯看的王行,正拟纵下树来,追赶孟英孟玉娟,可是后者去势太快,瞬息不见影踪,同时,那边与孟英同来的三男二女业已包围了他的父亲,王侗,二个兄弟王进和王顺,以及表妹史小青,开始争沦起来。

由于骨肉情深,王行不得不打消了追赶孟英的主意,终于停住身子,侧耳倾听他们为什么争论,首先一个削骨脸的小伙子,指着史小青骂道:“烂腐货,你不念夫妻之情,与本区富家子石甲通奸,倒也罢了,但为什么你还要串同奸夫,振遣职业杀手,将我谋害,弃尸荒野,引得群狼前来争食?地方上的人都相信我戚孙乔是被恶狼咬死,因此谁也不加追杳。你们奸夫淫妇把这件事做得天衣无逢,得以逍遥法外,却不知天有眼睛,今天被我寻到,你还有什么话讲?”

史小青面色铁青,当时摊起双袖,两手在腰间一托,装出像泼妇的样子,气呼呼地反唇相讥道:“你这‘下作黄子’,死鬼,生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兜搭—般纨挎之徒,问柳评花,喝雉呼簏,在外嫖赌不论金钱,害得家里老娘吃的是黄糙米,以盐当菜,酱油冲汤,穿得衣衫槛楼,捉襟见肘,这种生活叫老娘如何忍受,何况你这王八蛋,惯剪朋友的边,别人来偷你的老婆,也是公平交易。至于你被人杀害,那是你作恶多端,命该如此,不与老娘相干。”

那峭骨脸的小伙子道:“你这个水性扬花的贼婆娘,臭婊子,虽是十恶不赦,我孙乔如果死在别人的手里,倒也心甘愿意,但你兜揽奸夫,谋杀亲夫,使我死不瞑目。现在我已在森罗殿告你状,特来取你的狗命……”

史小青毫不畏惧,双手向前一拍,右脚一蹬,犹如白相人嫂嫂,大声道:“你告状,吓不倒老娘,阎罗王是吃饭的,不是吃屙的,也讲道理……何况你耍榨石甲的财,替老娘做牵头,结果被人家先下手为强,赔了夫人又赔命,做了鬼还想翻本,捧出鬼王来吓我,老娘怎会怕你?”中国古籍全录

戚孙乔道:“既然你连阎罗王也不怕,足见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色,我不先给你一些苦头尝尝,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说着,立即赶上前去,拉住了史小青的长头发,拳打脚蹋,而她也不甘示弱,伸出一手五指,在孙乔的脸部乱抓,顿时抓出了几条血痕,又扑过去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痛得他哇哇大叫,连忙松开了握发的手,于是凶性狂发,用脚踢她的下身,这一着引起了她同样的报复,连忙冲过去,用头左撞对方的胸膛。来得正好,他捧住她的头,不料顾到了上面,管不到下面,却中了对方的毒计,因他的阴囊已被她双手扣紧,加劲不放,扣得他两眼发白,痛苦不堪,不免咬牙切齿,一边咒骂,一边扼紧了她的喉咙,使她透不过气来。

到底男人的劲力比女人强,史小青的喉管被戚孙乔扣扼,挣扎不脱,不久,就吃不消了,玉手用不出劲,自动放弃了掌握中的阴囊,而他也因愤怒到了极点,加倍施展劲遭,突然她的脚力消失,站立不住,身子一动也不动,显然已被扼死,断气了。

戚孙乔把史小青的尸体往地上一抛之后,双手连忙捧住自己的阴囊,两眉皱了一下,似乎尚有余痛,勉强走了几步,想想气不顺,心不甘,又走回来,在史小青的下身加踢一脚,然后蹒跚地走出村去。

现在,广场上尚剩王行的家人,已被另外的二男二女盯紧管住,无法溜脱,而四周的观众也因还有好戏可看,都赖着不走。

当然,事关骨肉,王行心里格外焦急,可是在真相末明之前,也不便挺身而出,妄加干涉。他是个懂道理,识大体的好汉,决不愿做出违性悖情的事,即使自己的亲人不争气,犯了错误,要被仇家清算,他也只好看在眼里,伤在心里,袖手不理。反之,如果他的家人踏正道理,反被人家欺负的话,那么,他—定要拼命与对方周旋。

王行仔细观察那边二个男的,似乎都像公人,显然是眼明手快,精干绝伦的角色。而二个女的午龄都在二十左右,一矮胖和—瘦长,腰部隆起,身怀六甲,面色憔悴,神态萎顿,但目光显示着怨恨,仇视和悲愤。

这时,二者之一的公人指着那矮胖的女子,对王顺道:“你认识她吗?”

王顺道:“不认得。”

公人冷笑道:“真的你不认识她?”

王顺道:“这还有什么假的吗?”

公人立即刮了王顺的耳光,又问道,“到底认得她吗?”

王顺讷讷地道,“识得。”

公人道:“识得就好!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王顺道:“毫无关系。”

那公人伸出右手,又打了王顺一个漏风巴掌,接着道:“再说一遍你与她毫无关系。”

王顺的嘴角流出鲜血,哭丧着脸,道:“女朋友。”

公人道:“她的肚皮是你弄大的吗?”

王顺道:“可以这样说,但我也可以否认。”

公人道:“什么理由?”

王顺道:“因她另有别的男友。”中国古籍全录

公人把手向那矮胖的女子—招,道:“梅香,你过来……”

梅香走近公人的前面站定。

公人接着道:“梅香,你听到王顺的话吗?”

梅香道:“爸爸,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说谎。”中国古籍全录

公人对王顺道:“王顺,你说话最好老老实实,……这里是阴司地界,容不得你阳间的人虚语掩饰。讹言狡辩。”

王顺道:“我承认……本来我想娶梅香为妻,可是家父反对,嫌她太矮太胖。”

公人侧转头看了王侗一眼,又对王顺道:“是你想娶梅香,还是你父亲王侗想娶她?”王顺低头不语。

公人道:“你将我女前奸后弃,使她见不得人,畏羞自尽,等一会,这笔怅就要清算了……”他说到这里。把王顺推了一下,接着又打和尚,骂贼秃地道:“儿女婚咽。要那老不死的狗东西出来反对,害我女—人二命,这笔帐也要清算的……”他说到这里,对另一个公人道:“沈三元,你来办案……”他说着,拉了女儿梅香,退立旁边。

那边另一公人名叫沈三元,立即走了过来,在王进身边站定,不问情由,将后者一拳打倒,并且道:“立起来!王进刚刚立起,还未站稳,又被沈三元打倒,又说道:“王进,站立起来!”王进吃了两拳,痛苦不堪,挣扎了一会,才能起身,但还未立直,却被沈三元一腿扫倒,仰跌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接着沈三元伸出右脚,踏在王进的胸部,道:“王进,你知道我打你的意思吗?”

王进哀求道:“沈兄饶命!”

沈三元气呼呼地道:“女重贞节,你与我妹交友。花言巧语,诱奸成孕,倒也罢了,但为何先奸而后不娶?你说,你说……”

王进道:“是家父嫌绿珠太瘦太长,不准我娶她。”

沈三元侧转头,向王侗睁目相视,恨声道:“又是你这老狗从中作梗,使我妹含冤而亡……以为这是阳间,依仗财势压人?现在环境不同,我不但敢动王进的全身汗毛,而且还要取他的狗命,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他说着,立即赶了过去,将右脚踏在王进的小腹上。中国古籍全录

只听得王进惨声哭叫,大喊饶命。

王侗僳然动容。高声道:“沈三元,且慢,且慢!你要多少钱?”

沈三元怒道:“狗屁!这是命案,老子会要你的龌龊钱?”中国古籍全录

他说着,脚劲加强,王进双眼翻山,满头渗出冷汗,连声音也叫喊不出。这时,王侗已经冲了过来,形问疯狗,挥动老拳,向沈三元迎面击下。

当时,那姓梅的公人也快步冲前,用臂—格,挡住王侗,随势一推,将后者推跌倒地,四脚朝天,元宝翻身。那时,高踞树上的王行,首先看到兄弟被仇家惩治,心里十分不安,可是错在他们,自己也无法护短。如今老父又被对方侮辱,做儿子的明知这是下风官司,处境不利,也只得硬着头皮,挺身出尖,所以他决定要纵下树来,准备向仇家低头。代父受过。可是,出人意表,当王行正要移动身子,忽然有人拉住他的衣衫后领。

王行回头一看,使他初则吃了一惊,继之激动不已。

原来那人是个女子,她就是他以前所深恋热爱,千思万想,而突然不知所终的盂玉娟又名孟英。他也不知道她怎的会在自己身后,而且又是在树上出现,无怪他先吃惊,后激动了,“玉娟,委曲你了……”王行眼眶含泪,声音发颤地道。中国古籍全录

“王郎,你的锦屏害得我好……好……好苦呀!……”

孟英呜咽地说着,随即依偎在王行的怀抱里,凄然饮泣。

“刚才你在下面所说的话,我已经完全听到。锦屏真是太可恶了!”王行道。“王郎,只要你凭良心讲话,我是什么都不计较的。”孟英道。中国古籍全录

蓦地,王行听到老父从广场上传过来惨声疾叫,显然他正被那梅姓公人和沈三元摆布着。

王行心里一惊,即将孟英轻轻推开,道:“玉娟,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先下去调停。”

孟英道:“王郎,你不要下去,杜锦屏陷害我,令尊乃是主谋之—。刚才我不曾把这件事公开揭发,那是我留—点面自给你呀。”

王行听了,惊疑参半,大感为难,他注视着孟英,道:“有这等事?可能是误会吧!”

“不,千真万确。”孟英道。

“即使这是事实,我也得下去。”王行道。

“为什么?孟英问道。

“为人子者,不忍心看到老父受到损害……”王行说着,就要纵下去,但他的动作立即被孟英阻止。中国古籍全录

“令尊是罪魁祸首,应受惩治。”孟英道。

“话虽如此,但请你原谅,我必须要下去……”王行的话还未讲完,孟英连忙抢着道:“不行,我偏不给你下去。你不想一想,我孟英,梅香和沈绿珠都受到同样悲惨的遭遇,难道不应该向令尊报复吗?”

“应该,应该,不过我王行愿意代父受罚。”王行心急如焚地道。

沉吟了一下,孟英道:“这叫做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好,你下去吧!”

王行纵身下树,跑到广场,冲过观众人群,走近他老父的身边,叫了一声爹之后,就回转身来,对着对家拱手道:“在下王行,拜见梅伯,沈兄……”

姓梅的公人道:“你来出头护短?”

王行先鞠了一躬,表示敬意,然后道:“不,在下不敢。”

那公人道:“那么,你来作甚?

王行道:“你们的事情在下都已明白,错误全在我方,因此,在下出来只想讨个人情。”

公人道:“事关人命,又不是八棒十三的罪过,怎有人情可讨?”

王行道:”这个在下知道,大错既已铸成……怨有头,债有主我方当然也要给你们—个公道,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千祈梅伯和沈兄高抬贵手,得侥人处且饶人。”

公人道:“你想还个怎么样的公道?”

王行道:“在下敢胡乱启嘴。以免轻重倒置,有失公正。”

公人道:“以命抵命,最为公正。”

沈三元跟着道:“不错,以命抵命,难道我家妹子白白牺牲吗?”

王行拱手道:“照道理讲,你们二位的要求也不算过份,可是,在下恳请你们稍为让步。”

公人道:“我们为什么要让步?

沈三元道:“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恳请?”

王行拱手道:“不瞒二位说,在下有—点可能是不入耳的意思,但在没有征得梅伯沈兄同意之前,不敢冒昧直言。”

公人道:“遵家说活不必吞吞吐吐,只要说得有理,我是梅家的正头香主,当然有权采纳。”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道:“沈兄是否也能替令妹作主?

沈三元道:“当然。”

王行道:“既然如此,请恕在下放肆……这件事早已说过,完全是我家兄弟不对,以致令爱和令妹都落得不幸的下场,伤害了两人四命,悲惨遭遇令人酸鼻,即使以命抵命,你们梅沈二家,还是吃亏……不过,这件事你们未去惊动阴官,先来私自寻仇,并打伤我家老父和兄弟,这是你们的失着,却给了我们一个私相了结的机会……因此,在下斗胆提出让步的要求。不知梅伯和沈兄之意如何?”

那姓梅的公人和沈三元听了王行的话,面色大变,因他们都是吃阴间衙门的饭,怎会不知此中道理?若要以命抵命,他们正好堂而皇之向地府告状,将王家父子三人的灵魂勾来,公事公办。

自有阴管主宰。如今他们只因—时鲁莽,依靠衙门人的身份。未经官府公断,先来寻仇行凶,知法犯法,罪也不轻。这时,把柄已落入王行的手中,他们虽知官司仍占上风,但也不便坚持原意,而对王行的要求,不得不加以考虑。中国古籍全录

于是那姓梅的公人便与沈三元交头接耳地商量着,同时梅香和沈绿珠也在交换意见。

过了一会,沈三元发言道:“我们准备让步。”

那姓梅的公人也附和地说:“我也同意私了,不过他们必须要受些活罪,方能保全性命。”

王行道:“还请梅伯沈兄提出意见,以便遵循。”

公人道:“(一)聘延高僧做七七四十九天道场,超度亡魂;(二)正式挽媒说亲,将沈梅二家之女配与王进王顺,以免她们去做游魂野鬼,但要新郎捧着神主牌位拜堂成亲;(三)建造新坟,并由新郎亲自扛抢亲娘的灵柩下窆;(四)。点断王进王顺的生殖经络,使其终身不能人道,绝其后裔,以赎那胎死腹中,未能出世为人的二个小生命之罪;(五)惩罚王侗终身不能开门说话,形同哑巴,免得他以后再出歪主意害人;(六)将沈梅王三家的和解内容,报告地府备案。”

沈三元也同意那六项条件。

王行再三要求对方删除第四条与第五条,但对方再四拒绝,声明毫无通融余地。

双方讨论,一时不能妥协,于是王行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最后又提出折中的办法。

王行道:“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兄弟的错,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处罚他们绝子绝孙,未免有失天和,仁者所不为。假使他们没有子孙传宗接代,以后谁来‘上坟拜山’做‘羹饭’给阴间的沈梅二位弟媳吃呢?可是—点也不惩罚我家兄弟,想来梅伯沈兄也必不肯干休,因此,在下建议双方都作退步想法,那就是在下规劝兄弟闭门恩过,改恶如善,以赎前愆,至于不能人道的刑罚,暂定三年为限,不知你们可否采纳?”

沈三元道:“三年时期太短。至少十年……”

那姓梅的公人连忙打断沈三元的话柄,抢着道:“沈老弟,算了吧。三年也好,否则,我女你妹都没打羹饭可吃,做饿鬼也不是道理……那么令尊如何罚法呢?”

王行拱手道:“先谢梅伯!至于家父,在下乃是儿子,只可讽柬,不谈父过,但恳求你们二位饶恕他老人家吧!”

梅姓公人道:“绝对不能饶他!”

王行道:“既然如此,在下愿意代父受罚!”

梅姓公人道:“尊驾孝心可嘉,不过,阴司法律一人作事一人当,即使亲如父子,也不准代替受刑……我看这样吧!罚汝父在十年之内,口不能言。”

王行道:“嘴巴不能讲话,不知是否会影响吃饭?”

公人道:“不过点歪他的声带而已,并不妨碍饮食。”

王行道:“行动呢?”

公人道:“如常。”

王行道:“十年太长。恳求改为二年。”

公人道:“不行!

沈三元道:“王家罪恶盈门,你得福不知。却要争长论短,讨价还价,如果再不识相,我们取消前议,大家到森罗殿上去论理……”

王行道:“沈兄息怒,为人子者,如不代父求情,与禽兽何异叶?因此,在下喋喋不休……”

梅姓公人插嘴道:“汝父获罪于天,你也不必强求,求亦无益……不过,若汝父能自知罪孽深重,早日改过,多行义举,并撰劝善歌文,以警世人,他就会免去此罪,恢复声带,可能无须十年,或许一二年之间即可重新发音讲话。”

王行听了对片的话,正要走到父亲身边低声悦活,但那梅姓公人出指如风,发山一道白光,直射王侗的喉邯,王行想要抢救,业已不及。

只见王侗打了一个冷噎,顿时口不能言,成为哑巴。

忽然,广场四周浓雾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王行正感惊奇。

刹那,雾气消失,现场人影全无,不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王行心里十分纳闷。蓦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高处传了过来:“郎君,来呀。”

他回头向上一看,原来孟英、玉娟,依然站在梧桐树上,笑嘻嘻正在向他招手。他缓步行去,孟英也纵下树来。

他问道:“玉娟,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英笑道:“以后郎君自会明白……随我来,我有许多话要与你倾谈。”ARTX.CN

她说着,顺手拉着王行,走出村外。

王行身不由己,跟着她走。中国古籍全录

未几,他们进入一座宽大的院子,早有院公趋前欢迎,丫头接应,引入客厅,献茶既毕,退出厅外。这里花卉盆景罗列。清香扑鼻,布置幽雅,四壁挂满名人字画,架上摆着古董玉器,和线装书册等等。再进去便是一间精室,孟英的香闺。

略谈数语之后,孟英叫王行稍待片刻,自去更衣。

不久,丫头来请王行用膳。

在孟英的闺房里,准备了精美的酒肴,王行坐在客位,孟英对面相陪。

这时,孟英已换了洁白轻纱便服,从轻纱里透出她美妙绝伦的体态,肌肤如玉,柔若无骨,胴体的曲线与轮廓隐约可见,尤其是那一对乳峰高耸,尖峰点缀着红珠双颗,最为动人,使王行心神荡漾、目光不敢正视。

丫头斟酒之后,被孟英遣了出去,于是他们开始—边吃喝,—边淡活。

孟英面对以前的情人,态度大方,道:“自从妾身被奸人陷害,与郎君隔绝,此中苦处,也不知如何挨过。妾身本拟早寻‘拙智’,但想到郎君的恩情,刻骨难忘,因此忍辱偷生,日夜求神保佑,希望有生之日,能再见郎君一面,即使立即归阴,也瞑目了……如今天从人愿,在此聚首,不知郎君将妾身于何地?”

王行道:“娟妹,当年你无故失踪,我还以为得罪了你,自动离我而去。避不见我,使我心里万分痛苦,哪知你遇到了噩运,这是我梦想不到的。那时,我没情没绪,好比无头苍蝇,到处寻你,可是海阔天空,大地茫茫,到哪里去找你的芳踪?直到三年之后,我的心方才冷下来了,但又拗不过锦屏的痴心缠绕,终于与她成亲……我也不知道她是陷害你的元凶,但总算你仁慈为怀,刚才没有向她报复,这一点,我必须向你道谢……”

孟英接口道:“郎君不要再说下去了。现在妾身只问你一句话:你如何补偿妾身后来的春天?”中国古籍全录

王行道:“娟妹,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奸不厮欺,俏不厮瞒,我也有苦衷。”

孟英道:“什么苦衷?”

王行道:“自从锦屏来到我家。她也能孝顺翁姑,颇守妇道。”

(此处有缺)

于是孟英引导王行。走进隔壁的小房。

在这里,王行大吃—惊。中国古籍全录

为什么?

原来这小房之内,不论架上厨中都是金银,珠宝,古董,玉石,一堆队的光芒闪耀,令人目眩,王行信手从架上拈来—件玉器,二件宝石,仔细反复观察之后。又把它们放还原处,道:“娟妹,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宝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乃是帝王库中之物,非民间所有……”

孟英笑道:“到底是郎君识货。”

王行道:“此中宝物若得其一,便可终身享受不尽,娟妹何幸,而有那么多的东西,但不知如何得来?”中国古籍全录

孟英道:“妾身前在勾栏,嫖客之中,不乏王孙公子,达官世人。他们为了讨好妾身。不惜厚赠,因此,十年以来,妾身收集了那些东西。”

王行唔了一声,默然无言。

孟英道:“人生在世,终日忙碌奔走。无非为了稻粱之谋,倘如郎君喜爱,任凭选取三件相赠,留作纪念。”

王行听了,不由心动,立即又拿了刚才看过的三件玉器宝石,在手中把玩一番,爱不忍释。过了一会,他又将原物放还架上,摇摇头,道:“多承娟妹慷慨之赐。但我不敢接受。”

孟英道:“为什么?”

王行道:“娟妹得之不易,我自问无功于你,怎好受此厚赠,”

孟英道:“那是妾身心甘情愿,郎君伺必拘泥小节?”

王行道:“不,礼物重于常情,非礼也。”

孟英道:“那么,郎君随便拿一件吧!”

王行犹豫一下,又摇摇头,道:“娟妹,请你原谅,我委实不敢接受。”

孟英道:“那是为什么,”ARTX.CN

王行道:“内子负你太多,我王行还没报答你,岂可再受娟妹的恩惠”

孟英道:“那是很容易的……郎军如果诚心报答。妾愿以此身相许,而这房里全部宝物都为郎君所有,那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郎君之意如何?”

王行听了,举目向架上和橱中看了一会,但见许多金银财宝,发射着诱人的光芒。他接着又看到孟英的美丽容貌,以及从她年轻纱便服里所透显出来的上身下体,肌肤洁白,区县玲珑。美妙到了极点,那是逗人的终于他又心动了。孟英处身于平康里多年,惯于推测男人的心理,所谓鉴貌辨色,见精识精,早已看破了对方的意思,于是走近王行身边,施展迷惑手段,娇声道:“郎君一诺,妾身便有寄托,眼前人财即可兼得。你这呆子还不答应?”

王行发觉自己已被孟英的玉臂抱住,又被她那丰满以及有弹性双乳,热哄哄的身子贴紧,顿时使他心猿意马,情欲高涨,正在把握不住,要想将她抱到床上的叫候,他忽然心中一惊,转变念头,暗忖道:“不可,不可……娟妹现已脱离勾栏,理应从良,另择君子,结为夫妇,才有前途,我王行限于环境,不能娶她,如何再可将她糟蹋”于是他将孟英轻轻推开,道:“娟妹,使不得!”

出于意料的孟英惊异地道:为什么?”

王行苦笑道:“是我王行无福消受……造物弄人,恨我没有等候你十年……”

孟英哭道:”你这寡义薄情之人……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入骨……”ARTX.CN

蓦地,鸡声乱唱,时已五更,王行一惊醒来,原来是南柯之梦,耳边犹隐约地听到盂英的哭声。

这哭声忽被罗炎的笑声所打断,“哈哈,哈哈……不为酒色财气所困。难得,难得!王行老弟,从今天起,你已是活阴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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