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舞春风》 严妆才罢怨春风，粉墙画壁宋家东。原文、翻译及欣赏

舞春风

    严妆才罢怨春风，粉墙画壁宋家东。蕙兰有恨枝犹绿，桃李无言花自红。

    燕燕巢时帘幕卷，莺莺啼处凤楼空。少年薄幸何处去，每夜归来春梦中。

冯延巳

    冯延巳为五代杰出的词人，他上追温、韦，下启晏、欧。王国维《人间词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又如冯煦云：“吾家正中翁……实正变之枢纽，短长之流别。”所论诚不诬也。这首《舞春风》虽不若《鹊踏枝》、《菩萨蛮》十数阕之煊赫，亦情景流丽，颇有可观。此词别名《瑞鹧鸪》，其实《花草粹编》、《历代诗馀》直至《词律》等，均作《瑞鹧鸪》，而无《舞春风》之名。

    这首词的主题仍然写的是闺怨，首句即已表白。它写严妆贵妇坐怨春风。严妆，端庄的装束，表明其身份高贵而非乱头粗服。才完成了这副打扮却怨起春风来了。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已经严妆，谁欲为容?是可怨也。春，万物之萌，而春风却吹动着人的感情的觉醒。即觉醒了的春情又无所系，能无怨乎?第二句“粉墙画壁”乃华贵的门第，说明居者非一般人，其身份可知。“宋家东”乃宋玉东墙，用的是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的典故。即严妆贵妇乃“东家之子”。“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臣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这样一来，严妆贵妇是一绝代佳人无疑。这第二句是从侧面衬其佳丽，借以引人之同情，其怨也似有所指的。第三四句写兰蕙桃李，乃眼前景物。兰蕙枝自绿，乃生长之自然。兰蕙物也，何恨之有?必言其“有恨”，乃人之恨而移情于物，托言兰蕙有恨，枝叶犹绿，而人之恨却奈何它不得，故不得不“怨春风”。桃李花自红(复词偏义，红，专指桃花)，亦自然规律。古人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客观的事实。“桃李不言花自红。”人无言，谓其无可言者。春风吹开桃花枝上红，却吹不去人的春思。其“怨春风”不亦宜乎。贵妇春怨，在上片写得尽致。因为抒人之情，托物以言怨，奈何之思耐人寻味。

    下片则写景以抒情，从生动的景物中抒发人的幽思。“燕燕巢时帘幕卷。”燕燕、帘幕都是常物，著一“卷”字，把二者缀合，生出许多情事来。卷起帘幕，谁呢?当然是人；人之所以卷帘为爱燕燕之双飞也。羡其双飞，为其能自由自在地双飞创造便利，人之于物可谓情深，深于情的人才能为燕之双飞而卷帘幕。何况是“巢时”，作巢的时候更是一番景象。借宋人的词来说：“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软语商量，其亲呢之情态，卷帘人情何以堪。还是借宋人词来说：“愁损翠黛双娥，日日画栏独凭。”这些借用的词语，不是很好地为这句词作注脚吗?贵妇触景而生情，其怨愈深。“莺莺啼处凤楼空。”莺莺啼处乃人听莺声之处所也。“晓来枝上千般语，应共桃花说旧心。”果如王维的诗语，莺莺的啼鸣，就是在与桃花叙说旧心。声既悦听，情更逼人。“凤楼”，江淹诗：“荡子从征久，凤楼箫管闲。”借用箫史事，喻妇女所居。但也可以拟华丽居处，不必指宫禁也。即莺语绵蛮，人听处却是“空”的，孤寂之感不能不生怨思，思之深而怨更深矣。怨谁?最后的句子就点出来了：“少年薄幸知何处?”“薄幸”在这里该指对所欢的昵称。不知所欢在何处，这是“怨春风”的怨之所由生也。而所思念的所欢也曾归来，可是归来的却都在春梦之中，而且是“每夜”，则怨之犹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