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鬓新收玉步摇,背灯初解绣裙腰,枕寒衾冷异香焦。
深院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残醉却无聊。
韩偓
在中国诗歌创作的众多形式、流派中,有被称为“香奁体”的一种,特点是专以妇女身边琐事为题材。这种创作倾向虽渊源有自,但其得名却由韩偓的《香奁集》而来。关于《香奁集》的创作权,沈括曾归之于先后在后汉、后周任高官的和凝名下,认为此集系和凝所作。和凝既贵,以此集为耻,于是冒韩偓之名以行(《梦溪笔谈·艺文》)。沈括此说,不足为信,故论者鲜有依以为据的。我们还是把这首《浣溪沙》作为韩偓的作品来读吧。
神策军碑 唐 会昌三年(843) 柳公权 纸本墨拓 北京市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这首词描写的是一位独居深院的女子雨夜思人的幽苦生活和无聊的心绪。上片写女子收晚妆、卸罗裙,独卧寒衾。“收”,义为收敛、整理,此处指女子把头上的首饰收存起来。“步摇”一种头饰,特点是可随人的步履而摇动,贵重者多以金、玉等嵌珍珠而制成。“异香”,奇特的香。“焦”,本指物质经火烧而发出的气味,这里指香料焚燃而出的香气。“背灯”二字最能传神,把少女本能的羞涩一下子便写了出来。
下片写雨夜迢迢中借酒浇愁。“深院不关”在《香奁集》中作“深院下关”,此处据《全唐诗》。这位女性既已就寝,为什么“不关”门呢?词中虽未明言,但我们根据“枕寒衾冷”这样的诗词常用表达方式,有理由猜想她有一个远游在外的夫君,她随时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女子独卧寒衾,难以成眠,听着雨声、落花声在静夜中传来,夜为什么这样长啊!女子既在室内,自然不会看到花片的飘落,“落花”是她从声音中判断而知的。这样不但描绘出夜雨落花的景致,而且借声音衬出夜之寂静,又由夜之寂静衬出人之孤独。迢迢,义为远,这里指夜之久长。在如此天气、如此长夜、如此孤寂中,女子思情如织、百无聊赖,只好借酒消愁了。“残醉”,残存的醉意。“却”,了结、去掉。“恨”,既可以解释为后悔,遗憾——后悔当初没能劝止夫君的外出远游,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王昌龄《闺怨》)的意思;又可以解释为“爱”、“思”等的倒辞——“因为情深难言,便将正意用了倒头的语言来表现”(陈望道《修辞学发凡·倒反》);不论作何解释,都表现了女子对夫君的思念。最后一句从意思上看,顺序应是“残醉却恨情无聊”,“恨情”与“无聊”如此折磨人,还是用酒来把它们了结吧。但诗仙早已有言“举杯销愁愁更愁”(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酒又能帮这个多情的女子多少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