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枕前秋夜,霜幄冷,月华明,正三更。
何处戍楼寒笛?梦残闻一声。遥想汉关万里,泪纵横。
孙光宪
这是一首抒发思乡之情的词作。“帝子”原指帝王的子女,这里联系以下“汉关”来看,应指汉时的乌孙公主。汉武帝时,朝廷曾派遣使者张骞出使外族乌孙,此后乌孙王愿娶汉女为妻,以千匹马纳聘,于是汉遣宗室女嫁与乌孙王。
词的上片交代了词中女主人公所处的场景和时间。寂静、萧瑟的秋夜,或许正是宫中娱乐的良宵,然而,此时此刻,身嫁异族的乌孙公主,心中却另有一番酸楚的隐衷。作者一开始就选取一系列典型情景的描写,来传递出主人公内心不平静的情感。“幄”指的是帐篷,点出了异族乌孙的生活情形,而“冷”则是“霜”的加重语气。由于地理自然环境的缘故,尚处于秋季的乌孙部落,眼下显然是寒不可挡了。对于向来深居宫室和日夜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女主人公来说,她的心更冷,更凄凉。“霜幄冷”,与其说是作者纯客观的描述,还不如说是词中娇弱的女主人公默默的内心的感受。我们可以想像,此刻的公主似乎难以入睡,皎洁的月光,无疑是赏心悦目的,但此时它给女主人公带来的却是另一番滋味。此处的“明”点出秋夜月光洒照的亮度,表面看似平淡,而如果我们细细一探究,也可发现作者着词的苦心良意,从艺术审美的角度来说,它属于景与情的互为反衬,即以正面特定的艺术场景的渲染,来反射出接受形象主体反面的情衷。月光明媚,自然是景象正面的强调渲染,但也正是秋夜分外明亮的月光,增添了女主人公内心的不安,勾起了她无限的思念和凄楚。何况又值三更时分。在词的上片中,作者并未正面去刻画人物形象内心的感受,而是别具匠心地选取一组时与景进行艺术描绘,来暗示出人物形象的内心世界,同时也为词下片的展开,作了很好的场景铺垫。
下片“戍楼”指的是戍边驻军的瞭望台,此处应为汉军的戍楼。作者用“寒”字来形容戍楼传来的笛声,显得十分贴切,这可从两方面来理解,深夜,汉军戍楼上的戍边战士吹出的笛声,无疑是凄婉、哀怨的命运的叹息,更是一种无限缠绵的思乡之情,这笛声自然让人“寒”心;同时,“寒”又点出了词中女主人公一方的心灵的感受。“何处”与“梦残”相感应,心情起伏不平的女主人公,在似睡非睡而如同梦寐之时,突然惊心地听到一声悠扬而又低哀的从汉军戍楼传来的笛声,引起了她感情上的共鸣,增强了她不安的情绪,更感到笛声之“寒”。
词的最末两句,则是承上启下的主人公情绪急骤的变化,听到边地凄凉哀愁的笛声,更激起她远嫁异地而有家难回的思乡之情。迢迢万里路,隔断了父母亲人的音讯,也割断了回乡的希望,想到这里,主人公禁不住泪流满面。词的情感基调至此也达到了高潮。
全词词意朴素亲切,以景传情,情景交融,确切地表达了思乡者特定环境中的内心感受,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