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湖边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
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白居易
毛先舒《填词名解》云:“《浪淘沙》商调也。《花间集》作《浪涛沙》。一名《卖花声》,一名《过龙门》。唐乐府有《浪淘沙》词。”或云《浪淘沙》创调筅刘、白,为七言绝句。
作者曾有《送客之湖南》诗:“帆开青草湖中去,衣湿黄梅雨里行。”它和这首词开头二句很相似。诗,写的是送客的情景,而词,写的是旅愁。同是一个青草湖,时间、气象也都是梅雨的时候,题材是那么相同,而主题却不一样。青草湖在湖南岳阳县西南,亦名巴丘湖,为湘水所汇,因湖南有青草山故名。它自古与洞庭湖并称,二者都是旅客经行的水程。词的开头:“青草湖边万里程。”这说明旅程既非起始,亦非终点,而是旅程之中。万里,并非确数,而是概数,也可以说是夸张的语言。万里,言其行程之远。旅途之远,不言其远而张大其辞曰“万里”,乃用可数的语言来形容其远,是用具体的概念来引起人们的同情,以加深其怨旅语言的理解;没有这样张大其辞,就不能表其行旅之苦,行人之怨。起始之程未必怨,终了之程当无可怨,旅人之怨其在中程可知。“黄梅雨里一人行。”“行”,不是行走的行,而是行旅的意思,当然是押了韵。即一个人是行旅的人。“黄梅雨”,和一般的雨不同,它是在特定的时间,也限于一定的区域,对人的情绪反映也可以说有些特异。它给人的是烦闷、厌倦。在“一人行”的孤旅中,助长了旅人愁绪的延伸,触处皆是,无非愁闷。上面这两句写了人和时间、空间乃至环境和气氛,为这一首词作应有的铺垫。
接着二句:“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首先是“滩头夜泊”,说明这是万里行程中的暂时的停留的地方。滩头是水较浅而沙石多的临时泊处,和港湾、汉口众旅共泊的码头不同,显得是那么静寂,除水流而外还是水流。“风翻暗浪”,特别是暗浪,似浪而非浪,由于风翻而不是风吹,风吹,那是直截了当,吹起的是明浪,“翻”,只是掀动。这暗浪就打着船。这种声音不像哗啦的水声,理直气壮地拍打船,而哽咽着,如泣如诉,像哭不出来的声音。这种声音本来就不是爽朗的声音,而是助长人的愁思的声音。因此孤旅的行人,本来就是万里行的愁人,一下子又被这打船的暗浪声所逗动,旅人之愁更添了无限的情绪,孤独之感更加突出,孤眠顾影,情何以堪,这将引起多少的共鸣和同情,而词的用意也在此。日本人近藤元粹在《白乐天诗集》的评论中说,“使万里人见之,不禁多读。”这是对的,但这只能适用于古人和远古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