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自谣》何处笛?终夜梦魂情脉脉原文、翻译及欣赏

归自谣

    何处笛?终夜梦魂情脉脉，竹风檐雨寒窗滴。

    离人数岁无消息。今头白，不眠特地重相忆。

冯延巳

    所谓大家手笔，乃是指能在有意无意间，在随心所欲中流露出常人所不能及的气度和风韵；刻意经营而无斧凿之痕，匠心独运而不故作姿态；在山穷水尽时候觅得柳暗花明，于烂熟的题材中发掘出新的情趣和意境。闺怨是唐五代时人习见的题材，描写闺怨的词车载斗量，如何从这里写出新意，实在是一个难题。让我们看看冯延巳的创作。“何处笛……”起首三字不同凡响。笛声把闺中女子，也把读者带入一个幽远的境界。她一整夜都在含情脉脉地想着心上的人儿，只听得“竹风檐雨寒窗滴”。这又是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佳句，暗示了时间是秋天的晚上，而秋天正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季节。更何况还有笛声从竹风檐雨间袅袅传来呢?我们不妨把这不知何处的笛声理解成女子彻夜难眠时产生的幻觉。这是回响在她心灵深处的旋律，呜咽低回，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倏然飘忽，不可捉摸。上片意境幽远，使作品定下了凄楚、哀伤的基调。下片接着以“离人几岁无消息”写明女子彻夜难眠的原因。噢，原来她是想念远走他方的丈夫，而丈夫竟已一别数年杳无音讯。看来这位多情的女子几年来总是日复一日地想念丈夫而且总是日复一日地失眠，因为她“今头白，不眠特地重相忆。”现在头发都白了，想必刚离别的时候是满头乌发。“头白”，不是指年龄的增长，而自然变白的，乃是这女子饱受相思的熬煎，逐渐变得憔悴、苍老，是受了刺激而变白的。“不眠特地重相忆”与上片“终夜梦魂情脉脉”相照应。两句参照起来看，可以看出女子并不只是在睡不着觉的时候才思念丈夫，恰恰相反，睡觉只是她在因相思而神经极度疲倦的情况下的一种身不由己的心理反应，而且即使入睡了也依然梦牵魂绕。作者也写闺怨，但并没有用“妆泪”、“盼归”一类词。不写泪，是因为泪已经流尽；不写归，是因为归的梦想已经破灭。作者甚至没有去留意她的外貌，除了“头白”之外，我们对她的形态、姿容一无所知。其实她丑或者美都是无关紧要的。作者着力刻画的是她精神的痛苦，读者深切感到的也是她精神的无奈和执着，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女性。她默默地忍受着煎熬，永无尽期。凄苦、哀伤也许将伴随她的一生。作者留给我们一曲新词，一个在绝望中仍然希望着的形象。

    冯延巳无愧于“大家”的美誉。这首《归自谣》虽不过寥寥数语，但与其他同类作品相比，内涵要丰富得多，意境要深远得多。它仿佛浓缩着对人生的体验和感悟。俞陛云《五代词选》评论此词曰“格高气盛，嗣响唐贤”，不为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