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
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闲鸟一时啼。
白居易
《竹枝》是巴渝(今川东重庆一带)的民歌,白居易和刘禹锡根据流行的民歌,创作了能反映当地风土人情、人民疾苦的《竹枝》词。《乐府诗集》将《竹枝》词列入“近代曲辞”,在题解上说:“《竹枝》本出于巴渝,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今湖南),以俚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辞九章,教里中儿歌之,由是盛于贞元、元和间。禹锡曰:‘《竹枝》,巴歈也。巴儿联歌,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其音协黄钟羽,未如吴声,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焉。’”
白居易创作的《竹枝》词共四首,今选一、二两首。这些词都是用来赋风土,写人情,非流连光景之作。如这一组诗的第四首:“江畔谁家唱竹枝,前声断咽后声迟。怪来调苦缘词苦,多是通州司马诗。”就从“前声断咽后声迟”中反映出巴渝人民生活的苦难,也反映诗人自己的苦闷。
《竹枝》(一)既写巴渝风土,又写人情,前两句写景物,后两句写人民的悲苦。
“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瞿塘峡口水雾气漫,贴近水面,所以说“低”。诗人在《夜入瞿塘峡》诗中曾描写过瞿塘峡险恶的地理形势:“瞿塘天下险,夜上信难哉!岸似双屏合,天如匹练开。逆风惊浪起,拔暗船来。”诗人写景,一定也联想到行舟人的命运,稍一不慎,就会葬身鱼腹。白帝城的上空,月儿已偏西了,将要落下去了。“白帝城”在今四川奉节县东白帝山上,西汉末,公孙述据此,自号白帝,因此得名。刘备伐吴,败归死于白帝城。此句写景,亦有怀古之意。
“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闲鸟一时啼。”这两句由一、二两句写景转入写人,诗人从视觉的描写“水烟低”、“月向西”转入听觉的描写。从远处传来了唱“竹枝”的歌声,那歌声是那么凄苦,似人之哽咽,闻之令人肠断。“声咽”正是如泣如诉的凄苦声调。这声调,在深秋残夜,更显得凄惨,使猿鸟闻之,亦发出悲怆的啼叫。《水经注》卷三十四《江水》中记载说:“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寒猿闲鸟一时啼”正是为了说明“竹枝声”之悲苦,而又衬托出人物内心的苦痛,“猿鸣三声泪沾裳”。“闲鸟”,一作闇鸟。
这首词完全是写实的。开头两句用了对偶句,一写“峡口水烟低”,一写“城头月向西”,一低一高,有水有月,似一幅明丽的风景画。三、四两句写人唱《竹枝》,声音哽咽,寒猿闲鸟也一齐啼叫,既有景,也有情。我们的脑际就浮现出一幅巴渝船夫唱着《竹枝》,与惊涛恶浪搏斗,在高峻的山崖上,在树林中,猿鸟在悲啼的画面。一个“咽”字,一个“啼”字,真能将诗人满腔的激情,人民的无限辛酸,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故王尧衢云:“瞿塘峡在夔州东(今四川奉节县一带),冷烟低,非朝即暮也。斜月向西,风景凄然之候,声悲凉故咽。猿鸟闻其悲唱,俱不胜情而一时啼唤。然则愁人听之,当何如凄怆乎?”(《古唐诗合解》卷五)这段话分析恰当,说明了这首词的主题,对我们理解其内容是有帮助的。